死了的那个,痛是骤然的、决绝的。

像烧到最旺的烛火被猛地掐灭,所有的爱与恨、怨与憾,都隨著呼吸骤停凝固在最后一刻。

原主到死都揣著对宇文谨的恨,带著“永世不轮迴”的决绝,她的痛是刻骨铭心的,但至少不必再受往后的煎熬,——或许这也算一种残忍的解脱。

可活著的那个呢?宇文谨的痛,是绵长的、凌迟般的。

当他真正失去,面对的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她的坟头长了草,他的悔恨却生了根,日夜啃噬著往后的岁月。

他得带著两个人的记忆活下去,带著“原来她曾那样爱过我”“原来我终究负了她”的认知,在漫长的时光里,连死都成了一种奢侈的逃避。

死了的人,痛在剎那;活著的人,痛在余生。

一个是戛然而止的悲鸣,一个是无休无止的凌迟——谁更煎熬,大抵只有亲歷者才懂,而旁人,不过是望著这命运的残局,徒留一声嘆息。

穆海棠一夜未眠,清晨换了身轻便衣裳,去了后山的林子。

后山著实不小。

晨露未晞,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润,带著沁凉的湿意,让她压抑的心情得到片刻舒缓。

她一口气坚持跑了十公里,她要儘快恢復体能,在这古武高手遍地的冷兵器时代,她实际並不占优势——那些引以为傲的现代科技等同於无,古人修內力、通轻功,便是她回到巔峰状態,怕也未必敌得过萧景渊那样的顶尖高手。

穆海棠跑完十公里,拉伸后,索性沿著林间小径隨处转著。

晨雾渐散,她漫无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觉竟绕到了林子深处。

忽然,一阵整齐的呼喝声顺著风飘过来,夹杂著兵器碰撞的脆响。

她心头一动,放轻脚步循声走去,拨开一片挡路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竟是片隱蔽的练武场。

这个练武场不算小,场边立著兵器架,刀枪剑戟、斧鉞鉤叉一应俱全。

场中二三十个劲装汉子正列队操练,拳脚带风,招式刚猛。

穆海棠隱在树后暗自打量,这些人有些她见过,就是那日跟她一起去佛光寺的几人,也在里面。

她正思忖著,忽听队伍前方传来一声厉喝:“出剑要稳,收势要快!这点力道,还想上战场?”

那声音低沉有力,穆海棠顺著声音望去,只见队伍前站著个身著短打的男子,正手持长剑指点著操练的人。

他左肩微微塌陷,空荡荡的袖管在晨风中轻轻晃荡 ——

只一眼,穆海棠就知道虽然他失去了一只手,可他是真正上过战场的。

穆海棠望著场中眾人操练的招式,眉头微蹙,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那些劈砍刺挑看著虎虎生风,可细看便知,多半是些摆出来好看的架子。

发力虚浮,衔接滯涩,若真是到了生死相搏的境地,这般华而不实的招式,怕是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反倒会因拖沓露了破绽。

她在现代见过太多实战格斗术,讲究的是一击制敌、简洁凌厉,与眼前这些“架子”比起来,更为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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