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啥管理呢,”小荔妈抢过话头,“胖丫,去了就听领导安排,让干啥就好好干,不该问的別问,不该掺和的別掺和!”
“嗯,我记著了,妈。”小荔乖巧点头。
“在食堂吃饭,別抠搜,挑点好的打,吃好才行!钱不够就写信,妈给你寄!”小荔妈不放心地叮嘱。
“还有啊,”她凑近些,压低声音,传授著“婆媳相处秘笈”,“到了你未来婆婆家,可別逞能!咱在家就不咋会做饭,去了也別硬著头皮瞎表现,帮不上忙不丟人!就在边上老实待著,等著吃就行!他们要是挑这个理儿,那是他们没道理!咱不装那假模假式!”
小荔爸深表赞同:“对!咱闺女啥样就是啥样!不装!”
这哪是担心闺女不会干活?分明是怕闺女到了婆家受委屈、被支使,捨不得自家娇养的丫头去伺候旁人。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叮嚀隨时隨地都会响起。清晨做饭时,傍晚纳鞋底时,甚至夜里起来喝水时,父母想起一点,都想马上去叮嘱一下。那些琐碎的、重复的、甚至有些絮叨的话语,编织成一张密密实实的网,网住了离別的忧伤,也网住了沉甸甸的爱。
启程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清晨,天色灰濛濛的。站台上,寒风卷著细小的煤灰打著圈儿。小荔爸拎著最后一个小包裹,小荔妈紧紧攥著女儿的手,好像一鬆开,女儿就会消失在这寒风里。
“都检查好了?车票、钱、介绍信、调令……都在身上吧?”小荔爸的声音有些沙哑,又问了一遍。
“都在呢,爸。”小荔用力点头,喉咙堵得厉害。
“到了就写信!一定写信!”小荔妈的声音带著哭腔,眼圈通红,她把一个热乎乎的布包塞进小荔怀里,“刚煮的鸡蛋,路上吃……捂捂手……”
“呜——” 汽笛长鸣,尖锐地撕裂了站台的空气。
“快!快上车!”小荔爸推了女儿一把。
小荔咬紧嘴唇,转身踏上冰冷的铁梯。车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像一道闸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她扑到车窗边,手掌死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站台上,父母的身影瞬间变得渺小。父亲努力挺直著腰板,母亲则完全控制不住,向前追了几步,挥舞著手臂,眼泪在寒风中肆意流淌,嘴里还在喊著什么,声音却被巨大的轰鸣声吞没。
“爸——!妈——!”小荔用尽力气喊著,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火车开始移动,缓缓加速。站台上那两个相依相偎、越来越小的身影,成了她视野中最后定格的画面。父亲似乎抬手抹了把脸,母亲则彻底蹲了下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著。
“哐当…哐当…” 车轮碾过铁轨的声响单调而沉重,如同离別的鼓点。小荔无力地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不停地滚落。她紧紧抱著怀里还带著母亲体温的鸡蛋包,仿佛抱著最后一点家的温暖。
窗外的景色开始倒退,熟悉的县城轮廓渐渐模糊、远去。这趟列车,载著父母无尽的牵掛和叮嚀,载著她对未来的憧憬与茫然,也载著一个年轻姑娘背井离乡的全部行囊,驶向一个未知的、叫做“远方”的地方。
车厢里嘈杂的人声、孩子的哭闹、列车员的吆喝,仿佛都隔著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小荔的世界里,只剩下车轮与铁轨单调而冰冷的撞击声,以及心底那片无边无际、空茫茫的离愁。未来像车窗外迅速掠过的、尚未復甦的原野,一片朦朧,看不真切。只有怀中的鸡蛋,还固执地散发著微弱却真实的暖意,提醒著她来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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