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浆入喉,温润如丝滑过舌尖。

绵长的余韵在口中悄然绽放。

更有一缕精纯的灵气隨之散入四肢百骸。

令人通体舒泰。

黄飞虫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一顿。

自踏入练气境,他方知这天地间灵气何等稀薄。

连恢復损耗的法力,都需要较长的时间恢復。

仅凭藉灵根汲取灵气,实在是杯水车薪。

看著眼前的仙酿,鼻尖縈绕著难以言喻的醇香。

舌尖依旧残留著甘冽与灵气交融的奇异触感。

他的心中掀起小小的波澜。

无论这仙酿是以珍稀的灵材酿就。

还是以未知法门灌注灵气並保存下来。

都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备的饮品。

可惜目前的他还是太贫穷了。

別说拥有,连见都是头一次见。

“飞虫小友若是对这仙酿合意。”

神捕严刑脸上堆著和煦的笑意。

眼角细密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声音带著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

“下次回州郡述职后,定当给小友多捎些来。”

“此物来自大夏酒坊州郡分號。”

“换作寻常郡城,打著灯笼也难觅。”

他顿了顿,目光在黄飞虫年轻的面庞上扫过。

语气里多了几分推心置腹。

“这偏远的炎黄郡,也非久居之地。”

“小友年纪轻轻已经登临仙途,想来迟早要去州郡繁华处寻个更好的落脚生根之所。”

“严前辈,似乎对州郡甚是熟稔。”

黄飞虫闻言,眼中流露出真切的好奇。

“不知那州郡究竟是何等气象?又有多少仙人?”

“所谓州郡,乃一州之心臟命脉。”

“集一洲之力供养一郡,州郡之盛胜郡城百倍。”

“尤其浅水出不了蛟龙,破庙见不著大佛。”

“州郡修士,何止数千之眾。”

“仙人,不过刚刚踏上修仙道路的门槛,若能够与诸多同道多多交流,大有进益。”

严刑捋了捋頜下短须,眼神中带著认真。

刻意压低了声音,带著点神秘。

“尤其州郡之中,未尝没有筑基高人坐镇。”

“山不在高,有筑基则灵。”

“至於那繁华景象。”

“楼阁连云,仙坊林立,奇珍异宝流光溢彩……”

“真要细说起来,怕是把嘴皮子磨破。”

“三天三夜也道不尽其中万一。”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喉结滚动。

“各郡有头有脸的仙族,乃至本事不小的散修。”

“谁不乐意在州郡里置办一份家业?”

“一来嘛,仙人往天上走,凡水往地上流。”

“二来嘛,州郡匯聚了八方奇珍,互通有无,寻那修炼机缘也便利得多。”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黄飞虫身上。

带著毫不掩饰的欣赏。

“飞虫小友年纪轻轻有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

“想来贵族的仙人们对此也有所安排,严某不过是提前告知小友一番。”

话语末尾,带个十分明显的示好。

“原来如此。”

黄飞虫心中瞭然。

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杯壁上轻轻摩挲。

整个州的资源,尽向州郡匯聚,如同百川归海。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大夏王朝与各方仙族巨擘。

在那看不见的棋盘上纵横捭闔的景象。

黄家?

他心中苦笑。

比起那些盘踞一郡、根深蒂固的庞然大物。

黄家不过守著半郡之地和些许海域的小门小户。

当修仙所需的资源尽数被州郡虹吸而去。

四方、各郡的修士,纵有心里万般不愿。

也只能如迁徙的鸟群,被裹挟著向那中心匯聚。

资源流向哪里,人便涌向哪里。

而后才有层层叠叠盘剥抽成、避无可避的潜流。

就像前世“性”成为日韩的国家级资源后……作为核心竞爭力……產生巨大的文化圈向心力……

几杯仙酿下肚,严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个微小的川字。

目光转向黄飞虫时,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移。

“飞虫小友。”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先前低沉了些。

“实不相瞒,此番前来,另有一桩……公事相询。”

“严前辈但说无妨。”

黄飞虫神色不变,语气平和。

略微思索,传音筹备著晚宴的萧丞,示意暂缓。

严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

脸上挤出一个带著歉意的苦笑。

“还是……五平山那桩无头公案。”

“据我们查探,小友是那场变故唯一目击之人?”

他看著黄飞虫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一丝波动。

语速放得很慢。

“还望小友解惑,但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隱,我也绝不强求,只当今日未曾问过。”

神捕严刑的姿態原本不必如此放低。

不过是之前交手,实力上没有把握拿下黄飞虫。

从而心中非常看好黄飞虫未来的发展潜力。

这才转换了一个思路,直接海阔天空。

將此行的公事拋到一边,转而发展起个人友谊。

“原来是为此事。”

黄飞虫脸上適时地浮现出一抹歉意。

轻轻嘆息一声,手指在桌面上画著无形的圈。

“说来惭愧,之前想拿五平山之事与两个金牌捕头交易,不过未能谈拢。”

“之后我就將所知的五平山情报尽数卖给炎家。”

他抬眼看向严刑,眼神真诚中带著无奈。

“如今受限於约定,实在不便和盘托出,只能拣选其中些许无关紧要的片段相告。”

“望严前辈多多包容。”

他不在意將五平山的情报多卖几家。

这情报如同烫手山芋,也没有什么保密价值。

若多卖几家,自己反而能更快从这漩涡中抽离。

甚至能將这些势力的目光引到白莲魔教身上。

“当日我审讯一名白莲教使者,撬开了他的嘴。”

“得知其余白莲教眾藏匿在五平山中,就和王府的一位识路的马夫匆匆赶去。”

他回忆著,目光投向远处,仿佛看到那天景象。

“孰料我们刚至山脚,连口气都未喘匀,那五平山轰然一声巨响,在眼前炸裂开来!”

“山石崩飞,烟尘蔽日,混乱之中,隱约可见一位练气境仙人当场……身陨道消。”

他收回目光,看向神捕严刑。

“后来,机缘巧合,从一个自称白莲教副教主的人口中得知,殞命的是白莲教的仙人。”

黄飞虫心中明镜一般,刻意隱去了旱魃的存在。

这份情报的价值,一半在老者,另一半在旱魃。

他心里是偏袒炎家的,將所有与旱魃相关的惊雷尽数掩埋,只將白莲教老者的事告诉严刑。

即便如此,也足够眼前这位严刑神捕消化一阵。

“……”

神捕严刑端著酒杯的手略微一僵。

嘴角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眼神里混杂著一丝错愕和哭笑不得。

这位飞虫小友……还真是“实诚”得可以!

说残缺情报,就真给个缺了大半的?

一句“匆匆赶去便遇爆炸”就想糊弄过去?

他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疑问。

那马夫是怎么死的?

爆炸的瞬间你看到了什么?

事后有没有上山、有没有什么收穫?

那白莲教副教主又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

这些关键,对方可是滴水不漏。

“?白莲教仙人陨落,当真?”

严刑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待反应过来,嘴角流露出惊喜。

身体下意识地挺直,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紧张。

“小友是说……白莲魔教……当真陨落了一位仙人?”

他眼中那瞬间爆发的震惊几乎无法掩饰。

据他所知,白莲魔教背后撑腰的仙人有著两位。

一位练气后期,一位练气中期!

无论死的哪一个,都是天上掉下来的泼天大功!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听那位副教主的口风。”

黄飞虫点了点头,神色坦然。

又仿佛回忆般,补充道。

“其似乎和死去的那位白莲教仙人关係极为密切。”

“言语间颇有悲戚之意。”

“但具体是何关係,他未曾明言,我也无从得知了。”

他心中篤定,以大夏捕头遍布天下的情报网络。

查明死者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此刻的补充不过锦上添,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

“飞虫小友。”

严刑闻言,急切地追问。

眼中燃起热切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功劳。

“那位副教主……如今身在何处?”

若能生擒白莲教副教主带回郡城。

以其为活证,坐实白莲教仙人陨落的消息。

这份功劳便是板上钉钉,任谁也抢不走了!

“这……”

黄飞虫面露“难色”。

指间那枚古朴的空间戒指光华一闪而逝。

伴隨著一声沉闷的“哐当”重响。

一柄巨斧凭空出现,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斧身厚重,斧刃泛著锋锐,丝丝缕缕的寒气透出。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那位白莲教副教主已经没了。

“不过其倒是留下了这柄吃饭的傢伙。”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著点无奈。

“不知此物,可否作为凭证?”

“这是……”

严刑眼神一凝,呼吸都滯了一瞬。

他並未弯腰,只是伸出右手凌空虚抓。

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將那沉重的巨斧摄起,稳稳落入他掌中。

斧柄入手冰凉,触感粗糲,上面蚀刻著独特的、仿佛活物般的图案。

他指尖仔细摩挲过那些图案。

又掂了掂那沉甸甸的、蕴含著凶戾气息的分量,心中已然雪亮。

兵刃既已成了他人的战利品,那位副教主的结局,还需要多问吗?

“看来飞虫道友晋升练气之境的时间,比外界所知,还要早上不少啊……”

严刑暗自思忖,握著斧柄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位白莲教副教主閔高,凶名在外,惯用的便是这开山巨斧!

更有传言,此人早已半只脚踏入仙途,实力强横。

这等凶顽之辈,若非境界实力形成碾压之势。

同阶修士想要將其彻底斩杀,简直是痴人说梦!

眼前这位小友,习武不过短短一年,竟然不知何时杀死了閔高……

这份恐怖到令人瞠目结舌的武道天赋……让人不敢再深想下去。

“小友,此斧,我便厚顏带走了。”

神捕严刑收敛心神,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將巨斧紧紧攥在手中,仿佛握著升迁的阶梯。

“却不能让小友平白出力。”

他左手在腰间一抹,二十个堪堪一握的玉瓶出现在桌上。

瓶身温润,隱隱透出灵光。

“这些仙酿,权当是给予小友的一点心意。”

他语速加快,带著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有此斧为依据,我们大夏捕头炎黄郡分部便可名正言顺地对白莲魔教余孽发起清剿!痛打落水狗!”

“若是能够剿灭白莲魔教,到时再与小友把酒言欢!”

见黄飞虫没有拒绝。

他立刻如获至宝般將巨斧收入自己的储物法器。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区区一柄破斧头,严前辈若是需要,就带走无妨。”

“”若能够剿灭白莲魔教,也是利於百姓安生的大好事。”

黄飞虫脸上绽开笑容,亲手为严刑和自己再次斟满酒杯。

才慢条斯理地將那些玉瓶收起。

仙酿能补益灵气,对修士而言,也是颇有价值。

神兵固然珍贵,对仙人来说却是用不上了。

当然,他心中更清楚。

若炎黄郡的神捕藉此良机,將失去仙人坐镇、实力大损的白莲教这块肥肉狠狠撕咬下一大块。

所能收穫到的好处,才是真正难以估量的。

严刑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炽热,显然也打著同样的主意。

剿灭魔教本就是他们的职责。

如今又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和巨大的利益驱动,岂有不全力以赴之理?

“对了,严前辈。”

黄飞虫端起酒杯,状似隨意地抿了一口。

醇厚的酒香在口中化开,语气也显得漫不经心

“不知这白莲魔教背后究竟是哪方仙族在暗中操持?竟然在炎黄郡区域如此囂张。”

“此事么,倒也算不得什么绝顶机密。”

严刑仰头將杯中残酒一饮而尽。

喉头滚动,放下酒杯时,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他压低了些声音,带著点分享秘辛的意味。

“白莲魔教的幕后黑手乃是乌兰郡的文氏仙族!乌兰郡的南境与炎黄郡恰好接壤。”

提及乌兰郡,严刑的语气里竟透出一丝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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