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黄家岛,被窃窃私语声填满。

儘管只有部分族人能够目睹黄在虎受审的场面。

但各种小道消息像风一样钻过门缝、掠过墙头。

这些小道消息,已经足够搅动整个岛屿的空气。

起初还有几位长老大发雷霆、想压下这些议论。

没过多久,他们就噤了声,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黄在虎一事是族中高高在上的仙人亲自下令查!

这消息像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们最后一点勇气。

他们什么档次,也敢跑去沾染家族仙人的怒火。

长老们缩起脖子,只在心底对黄在虎投去同情。

很快,黄在虎的一桩桩劣跡。

便如滴入清水的浓墨,迅速晕染开来。

敲诈勒索同僚长老,蓄意报復致族人殞命……

每一件,都让“家族安保长老一职”。

变成了一个刺耳的笑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本该保卫家族的长老,竟然是作奸犯科的能手。

可想而知,族人过的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更令人心头髮冷的是,海量家族资源去向成谜!

这行径分明是背叛家族、啃噬家族根基的硕鼠!

“族长,虎长老……他,认罪了。”

黄在书步履匆忙地踏入仙楼,脸上很难以置信。

带进一股微咸的清风,也带来最新的审讯结果。

“认罪了,这么快?”

黄苟接过审讯报告翻看,越看、面色越是阴沉。

“州郡……十套宅邸?”

他捏著报告边缘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脸上的不满愈加多了几分。

他身为族长,在州郡也未曾置下如此產业!

一股难以言喻、乾的不如长老的酸涩堵在胸口。

“千帆令牌!?”

目光扫到下一行,黄苟脸上浮现了惊愕的表情。

隨即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伸手接过黄在书连忙递过来的那枚冰凉的令牌。

令牌触感坚硬而光滑。

“千帆令牌?此乃何物?”

角落里,一个声音平静地响起。

一直静坐如磐石的黄飞虫,仿佛凭空出现。

他周身气息圆融內敛,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

“飞虫长老也在?”

黄在书这才惊觉他的存在,后背瞬间绷紧。

方才竟毫无所觉!

这便是已经踏入返璞归真的武者的实力么?

黄在书心头凛然。

在昨日亲眼看到黄飞虫操控元气捏死黄在药后。

他和黄在贡都自认为理解了族长对飞虫的態度。

原来飞虫已经不是长老级,是更强的返璞归真!

这个恐怖的实力无疑已经凌驾於诸多长老之上。

在整个家族中,黄飞虫的实力恐怕仅次於仙人。

和那个同样返璞归真的仙苗黄飞瑶站在同层次!

“飞虫,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抓住了事情关键。”

黄苟定了定神,將令牌置於桌上,深沉地说道。

“千帆令牌,又名千帆渡世仙宗接引令。”

“此宗门人行走各地,在外州疑似也有影响力。”

“实力更在我黄氏一族之上。”

他地目光扫过黄在书,隨后主要看向了黄飞虫。

“传闻其门下行走会寻觅所谓的有缘人,只要对方付出一定的代价,便可获此令牌。”

他顿了顿,指尖点了点令牌,话语带著些迟疑。

“传闻其不问来歷,任何持令者皆可入其门下。”

“故而,千帆渡世仙宗接引令,也是名声在外。”

“家族都没有的东西,这黄在虎竟然藏了一块。”

显然,黄在虎的身家大幅度超出了黄苟的预期。

“家族和仙宗有所接触?”

黄飞虫闻言,不由地追问,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仙宗与家族,只是资源聚合与传承方式不同。”

“以及,亲疏不同。”

“若能满足实力和互利互惠的条件,合作不难。”

“但家族目前,和仙宗的接触,很少。”

“不过,这些仙宗里,仙人数量似乎也並不多。”

“仙凡之隔,有若天堑。”

黄苟缓缓摇头,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但若论仙人最多的势力,却公认是夏王朝了。”

黄苟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透出沉甸甸的分量。

“待在家族和加入仙宗,哪一个成仙的机会大?”

黄飞虫目光看了一眼那枚令牌,继续询问黄苟。

他猜测应该是加入仙宗、成仙的概率要大一些。

不然黄在虎身为长老,背靠著家族仙人黄天龙。

明明近水楼台先得月,又何必要费求得此令?

“飞虫,可別信了仙宗那套鬼话,有缘人只不过是价高者得的遮羞布罢了。”

“真有登仙坦途,不给自己人而拱手予人,其背后必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算计。”

“要不然就是把成仙机会拱手予人的利益更大。”

黄苟摇了摇头,压根不信这些天上掉馅饼的事。

將心比心,他设计个习武名额制度,都要去考虑收支平衡以长久运营下去。

那些仙宗的掌门人,显然也需要考虑如何在门人身上把投入的资源都赚回来。

入不敷出、坐吃山空,某种意义上都难以持续。

即使真有这种只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的机会。

落在高层头上的概率也要远大於落在门人头上。

“未曾想,黄在虎认罪……竟如此痛快。”

黄苟看完审讯报告,將之合上,神情复杂难辨。

报告所记录的不乏早些年前的旧事,尘封已久。

在此之前,家族也只是隱隱听闻,並没有证据。

若非黄在虎主动吐露,实难想像,这潭水多深。

“呵呵,不知族长,打算如何惩治这位虎长老?”

黄飞虫闻言,嘴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能让黄在虎痛快认罪,当然少不了御兽经功劳。

不过自己出了力的事,就不必轻易宣之於口了。

“惩治……”

黄苟抬眼,目光带著慎重,神色变得无比肃然。

他当然知道,此案的关键,在於黄飞虫的態度。

昔日黄在虎对黄飞虫屡屡打压,甚至暗下杀手。

如今飞虫成为家族仙人,心里自然是要报仇的。

可是黄在虎身份比较敏感,背后有著仙人撑腰。

也就是飞虫也成为家族仙人,且爭得了话语权。

不然家族根本无力启动这场调查,更遑论惩治。

“我看就重惩为主,不可轻饶,飞虫意下如何?”

黄苟话语微顿,隨即嘴角牵起一丝询问的苦笑。

方才脑海中,他父亲黄天狗的传音,没有迟到。

给他定下一个底线,那就是保住黄在虎的性命!

“真是彆扭。”

黄飞虫將族长黄苟细微的神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所谓重惩为主、不可轻饶,实际上等同於不杀。

但只要黄在虎继续活著,什么惩罚也没威慑力。

这种情况背后,十有八九是黄天狗在偷偷作梗。

可以说只要黄天狗在,想杀黄在虎就阻力重重。

即使后者再十恶不赦,仿佛都有活下来的理由。

“细品西游记。”

“各种妖怪下界不说轻而易举,也是简单容易。”

“结果到悟空要打妖怪时,各种阻力都出来了。”

“甚至唐僧取个经都要九九八十一难证明自己。”

“可见世间民不聊生时就是这般阴阳顛倒景象。”

黄飞虫摇了摇头,在遭遇黄天狗的百般阻拦后。

他也是心態放平,不急於一时,因为急也没用。

家族毒瘤源头就是黄天狗,天狗在,毒瘤就在。

不解决黄天狗,想解决家族事,肯定事倍功半。

“依族规从重处置吧,这桩桩件件可都是重罪。”

黄飞虫神情淡然,声音平静无波,不容置疑道。

“那就抄没家產、戴上镣銬,暂且先禁足府邸?”

黄苟闻言沉吟半晌,一番斟酌才提出处理办法。

他看向黄飞虫,见后者微微頷首,才鬆了口气。

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鬆弛,神情也放鬆起来。

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黄在虎也算是咎由自取。

隨意欺压一个族人,就欺压到未来仙人的头上。

但某种意义上,也算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灵境之內,黄天狗开启灵眼,看著仙楼內景象。

即使听不到声音,也能自然而然读出两人唇语。

见黄苟说要给黄在虎戴镣銬,他下意识想阻止。

但手指抬起又放下,挣扎片刻,终是颓然一嘆。

“罢了……只要黄在虎不死。”

“等天龙回到家族,再来商议如何处理这事吧。”

他抬手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眉宇微微皱起。

戴镣銬,在他看来无疑是对黄在虎极重的惩罚。

在家族长老中,黄在虎算的上颇有威望的人物。

被戴镣銬,很可能变成笑柄,这惩罚非常重了。

黄在虎终究是黄天龙在这世上所剩无几的血亲。

一旦黄天龙回归,发现此事,必然会雷霆发怒。

若因此引发家族仙人內斗……无疑后果非常严重。

如今风雨飘摇的黄家,如何承受得起这种风浪。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废除黄在虎修为作为惩罚。

到时费些代价,还是能让黄在虎完好如初的。

但涉及到名声,即使是仙人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遥远的海天相接处。

一道蓝色流光,如惊惶的飞鸟,疾速掠来。

流光中的黄天龙。

眼中残留的惊惧与纠结尚未完全散去。

直到望见家族岛熟悉的轮廓。

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

他身姿挺拔,八尺之躯透著威严。

正是黄氏一族有数的家族仙人之一。

练气六重天修为的天龙仙人:黄天龙。

“唰!”

隨著黄天龙毫不掩饰的飞遁向岛屿中心。

黄天狗也是特地提前从灵境出来迎接。

他的面色略显僵硬,嘴角掛著尷尬的笑容。

也是没想到黄天龙……竟然刚好在此刻归来!

这巧合,未免太巧合了些。

“天狗!”

黄天龙停下身形,声音中带著一种沉痛的嘶哑。

“天孤他已经陨落了!被文氏七虎害死了!”

他语速极快,仿佛要將这个噩耗儘快倾吐出来。

说完后,一双目光仍不由自主地投向南方天际。

那里仿佛还残留著血腥的阴影,让他心有余悸。

“天孤当真陨落了?”

“是文氏七虎乾的?!”

黄天狗心头猛地一沉,神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最后一丝侥倖,亦如同风中的残烛,瞬间熄灭。

他脸色几乎铁青,寒气瞬间从脚底直衝向头顶。

家族最踏实、实力最强的天孤终究还是陨落了。

“我亲眼所见!”

黄天龙声音低沉,仿佛又看到那地狱般的景象。

“天孤……被文氏七虎围攻撕碎!我见机不妙……就只能亡命奔逃,未能抢回他的尸骨!”

他闭上眼,痛苦地摇头,试图驱散心中的悲愤。

同为家族仙人,数十年积累的情谊,岂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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