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医生冰冷诡异的俄语哼唱余音如同看不见的蛛丝,缠绕在萧楚兰紧绷的神经上。

杰西卡死寂般昏睡在旁,安娜被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嚇得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房间里只剩下壁灯昏暗的光线和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味,以及……萧楚兰胸前那块紧贴皮肤、散发著微弱凉意的清心玉佩。

玉佩带来的清凉感持续渗透,像山涧细流冲刷著泥泞,勉强压制著灵魂深处索恩烙印残留的冰冷污秽感。

萧楚兰靠在床头,剧痛和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但陈医生最后那一眼——那落在玉佩上、镜片后一闪而逝的探究目光——却像一根刺,扎得他心神不寧。她看见了。

她一定看见了。

这块玉,在她眼中意味著什么?

“萧先生……”安娜的声音带著惊魂未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靠近,“杰西卡小姐她……刚才……”

“精神不稳定,暂时没事了。”萧楚兰声音嘶哑,打断她,目光却依旧锁定在紧闭的房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外面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安娜,去……看看陈医生还在不在客厅。”他需要確认那女人的动向。

安娜连忙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探头张望了一下,又迅速缩回来,小声道:“客厅没人……书房门关著……灯好像亮著。”

在书房。萧楚兰的心沉了沉。这个女人像一道幽灵,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留下谜团后又悄然隱入暗处。老乌鸦?黑太阳?雪地篝火?那些破碎的俄语词汇如同密码,在他脑中盘旋,带来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客臥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陈医生去而復返。她手里没有托盘,只端著一杯清澈的白水。她径直走到萧楚兰床边,目光平静地扫过他那张因剧痛和警惕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最后,视线精准地落在他颈间那块温润的白色玉佩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审视,反而带著一种……近乎研究的专注?仿佛在评估一件刚出土的古物。她的视线在玉佩简陋的云纹上停留了数秒,又沿著黑色的皮绳,缓缓上移,最终对上萧楚兰警惕而深邃的眼眸。

空气仿佛凝固了。安娜屏住呼吸,紧张地看著两人无声的对峙。

“玉质普通,雕工拙劣。”陈医生终於开口,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漠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趣?“但气韵……很特別。”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水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萧楚兰心头警铃大作。她果然注意到了。而且评价如此精准。这绝不是一个普通西医该有的眼力。

“路边摊买的,图个心安。”萧楚兰声音平淡,试图掩饰。

陈医生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弧度极淡,转瞬即逝,却带著一丝洞察的意味。“心安?”她重复了一遍,目光再次落回玉佩上,仿佛能穿透那层温润的表皮,看到內里流转的微弱灵光。“能压制精神层面的『异味』,带来一丝清寧,倒也算物有所值。”她的话如同惊雷,在萧楚兰耳边炸响。

她直接点破了玉佩的作用。压制“异味”——索恩的味道。她不仅知道索恩的存在,更清晰地感知到了玉佩对抗精神污染的效果。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萧楚兰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后腰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也浑然不觉。他死死盯著陈医生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但那里面只有一片平静的、带著探究意味的深海。

“陈医生对玉石……很有研究?”萧楚兰试探著反问,声音带著不易察觉的紧绷。

陈医生没有直接回答。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清水,动作优雅而从容。放下水杯时,她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拂过萧楚兰放在薄毯上的左手手背。

那触感。

冰冷。如同触碰了一块深埋冻土的寒玉。

与她之前隔著无菌手套按压伤口时的微凉完全不同。这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毫无生气的冰冷。萧楚兰的手背皮肤瞬间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慄,一股寒气顺著接触点直衝脊椎。

陈医生似乎毫无所觉。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萧楚兰脸上,语气恢復了那种平板的陈述:“谈不上研究。只是见过一些……类似的物件。它们的主人,大多结局不太好。”她的话如同诅咒,带著一种冰冷的宿命感。

“结局?”萧楚兰追问,心沉到了谷底。

“要么碎了,”陈医生的目光扫过玉佩,语气平淡无波,“要么……被更强大的『味道』彻底污染,沦为引路的信標。”她的视线重新对上萧楚兰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针,“所以,藏好它。在你拥有足以抹掉『异味』本身的力量之前,这块玉,既是屏障,也是……靶子。”

靶子。

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萧楚兰的心臟。索恩的窥探,难道就是因为这块玉?。

陈医生不再多言。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转身的剎那,她的目光似乎极其隨意地扫过床头柜上放著的一个空白便签本和一支笔。

她的脚步顿住了。

极其短暂的一瞬。

然后,在萧楚兰和安娜惊愕的注视下,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支笔。没有看萧楚兰,也没有说话,她的指尖在玉佩光滑的表面上极其轻微地、如同羽毛拂过般,点了点背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接著,她握著笔,在空白的便签纸上,行云流水般地写下了一行字。

不是英文。

是俄文。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陈医生的动作流畅而专注,侧脸在昏暗的壁灯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写完后,她放下笔,將那张便签纸轻轻撕下,却没有递给任何人,而是隨意地摺叠了一下,放在了玉佩旁边的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完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端起水杯,转身,再次哼起了那冰冷诡异的俄语旋律,缓步离开了客臥。这一次的哼唱,调子更加低沉,带著一种近乎悲愴的沉重感。

门轻轻关上。

房间里死寂一片。

萧楚兰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他强撑著剧痛,猛地伸手抓过那张摺叠的便签纸,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安娜也紧张地凑了过来。

萧楚兰深吸一口气,展开纸条。

纸上是一行流畅而略显古意的俄文字母:

“nщnctapyюaпtekyhapыhoчhonплoщaдn.cпpocnoлekapctвeдлrвopoha.”

下方,还有一个用简笔画勾勒的、极其抽象的图案——像是一栋老式建筑的轮廓,屋檐下掛著一个模糊的、类似天平的標誌。

萧楚兰的俄语不足以完全理解,但他飞快地在脑海中检索关键词:

nщn(ishi)-寻找

ctapyюaпteky(staruyu apteku)-老药房

pыhoчharплoщaдь(rynochnaya ploshchad)-集市广场?

cпpocn(sprosi)-询问

лekapctвo(lekarstvo)-药物

длrвopoha(dlya vorona)-给乌鸦的?

寻找集市广场上的老药房?询问给乌鸦的药?乌鸦……老乌鸦(staryy voron)。这正是她之前哼唱中出现的词语。还有那个天平標誌的老建筑图案……

安娜看著纸上陌生的文字和图案,一脸茫然:“萧先生,这……这是什么意思?”

萧楚兰没有立刻回答。他死死盯著那行字和图案,大脑在剧痛和玉佩清凉感的交织下高速运转。这不是隨手的涂鸦。这是一个地址。一个指向。陈医生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她到底想干什么?指引他?还是……设下一个陷阱?

“集市广场……老药房……乌鸦的药……”萧楚兰喃喃自语,混乱的线索像碎片般在脑中碰撞。陈医生神秘的能力、冰冷的体温、古老的俄语、对玉佩的认知、还有那句“靶子”的警告……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深不可测的背景。

“安娜,”萧楚兰的声音带著一种决断的沙哑,“帮我查一下,洛杉磯或者周边,有没有一个叫『market square』(集市广场)的地方?特別留意……有没有掛著天平標誌的老建筑,或者……老药房。”

“好。我马上去查。”安娜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萧楚兰凝重的神色,立刻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就在此时,萧楚兰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玛莎打来的。

“老板。”玛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著一丝紧绷和急促,“伯顿那边鬆口了。他答应动用参议员的关係,最迟明天上午,想办法让国税局暂停那个该死的『支出预审』流程。但他要我们立刻销毁所有关於维京群岛阳光海风公司的证据原件。而且……”玛莎顿了一下,声音压低,“他要求杰西卡小姐客串的镜头,必须在下周他新片开机前敲定。这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

“答应他。证据原件……可以『销毁』。”萧楚兰眼中寒光一闪,“告诉他,杰西卡的身体状况需要评估,客串细节让他的团队直接联繫玛莎你谈。另外,让他把国税局那边的书面暂停通知拿到手,再谈下一步。”他必须拿到切实的好处,才能让伯顿继续出力。

“明白。我这就去咬死他。”玛莎斗志昂扬地掛断电话。

国税局的绞索似乎出现了一丝鬆动的可能,但萧楚兰心中的阴霾並未散去。伯顿是头贪婪的老狼,索恩的阴影无处不在,陈医生的谜团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就在这时,安娜举著手机,发出一声低呼:“萧先生。查到了。洛杉磯市中心偏南,靠近老墨西哥街区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歷史地標,就叫『老集市广场』(old market square)。网上说那里以前是十九世纪的贸易中心,现在很破败了,只有几栋没拆的老房子……其中一栋,以前好像……真的是一家药房。叫『公平秤药房』(fair scales apothecary)。你看。”她把手机屏幕转向萧楚兰。

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老照片翻拍。一栋斑驳的、有著拱形门窗的三层砖石建筑,门楣上方悬掛著一个生锈的、古老的黄铜天平標誌。与陈医生所画图案高度吻合。

“公平秤药房……”萧楚兰低声念著这个名字,目光锐利如鹰。陈医生指引他去这里?询问“给乌鸦的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乌鸦……索恩?还是另有所指?

“萧先生,我们要去吗?”安娜担忧地问,“那里看起来……很乱。”

去?还是不去?这可能是揭开陈医生身份和索恩谜团的关键线索,但也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萧楚兰的目光扫过昏睡的杰西卡,感受著胸前玉佩持续的微弱凉意和后腰伤口的阵阵抽痛。他没有选择。被动等待,只会被索恩或国税局一步步绞杀。必须主动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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