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璘看得入神,连院门被推开的声音都未曾察觉。

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带著一身寒气,站到了他的面前。

“璘哥儿。”

进来的王管事,看到卢璘正捧著书卷,目光专注,心中不由得暗自感嘆。

被夫子压著这么多年,迟迟不让下场科考,寻常少年郎怕是早就心浮气躁了。

可璘哥儿,却始终能沉下心来,读书不輟。

单是这份心性,就远超常人。

卢璘见到来人放下书卷,站起身。

“王管家,你怎么来了?”

难不成少爷又惹什么祸事,让自己回府一趟?

王管事脸上带著笑,也不绕弯子。

“老爷让您回去一趟。”

卢璘心中微动,目光平静,不是少爷?老爷有事?

“可是冰玉轩有什么事?”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

王管家摇了摇头:“不过看老爷那样子,从早上起,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想来,定是天大的好消息。”

卢璘闻言,心中瞭然,將桌上的书卷收好。

转身跟正在厨房忙活的李氏打了声招呼。

“娘,我回柳府一趟,不在家吃饭了。”

李氏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著一根沾著麵粉的擀麵杖。

“正好,把你三婶昨儿从村里捎来的那些瓜果蔬菜带上。”

“夫人就爱吃这口新鲜的。”

卢璘应了一声,提上那个装满了新鲜蔬菜的竹篮,跟著王管家,走出了小院。

.........

柳府內,青石板路上的积雪已被清扫乾净,露出湿漉漉的地面。

卢璘提著竹篮,跟在王管家身后,一路穿行。

府里的家丁丫鬟们,无论在忙什么,见到他,都会远远地停下脚步,躬身行礼,脸上带著真挚的笑。

“璘哥儿。”

一声声亲切的呼唤,不绝於耳。

这份尊敬,並非只因他是少爷的伴读,深得主家喜爱。

柳府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有下人,无论年岁,都需在府里的私塾蒙学识字。

最初几年,是沈夫子亲自教导。

可自从把卢璘教出来后,沈夫子便做了甩手掌柜,后面几年的蒙学,都由卢璘代劳。

不夸张地说,卢璘算是柳府这满院子家丁下人的半个老师。

更何况,那日进斗金的冰玉轩,正是出自卢璘的手笔,柳府赚得盆满钵满,下人们的月钱,也跟著水涨船高。

端人饭碗,承人恩惠,这份敬意,发自肺腑。

一路走走停停,清心园近在眼前。

还未踏入拱门,老爷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惯会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外放一省学政,原来是个只知钻营取巧之辈。”

“宴党中人,皆是如此!”

紧接著,是夫人林氏的劝慰。

“老爷,慎言,祸从口出啊。”

老爷冷哼一声:“慎言又有何用?”

“只要我爹一日在朝堂上与那宴居老儿掐著,我这个做儿子的,就算把好话说尽,又有谁会信?”

“人家只会觉得我柳家心口不一,虚偽至极!”

卢璘的脚步,微微一顿。

新学政。

宴居。

这些词,他並不陌生。

虽然还未真正踏足大夏的官场,但宴居这个名字,早就听过不止一次。

几年前柳老太爷回乡探亲时,几乎是日日把这个名字掛在嘴边,咬牙切齿地痛骂。

卢璘心中微动,提著篮子,迈步走了进去。

暖阁內,兽首铜炉里烧著上好的银霜炭,暖意融融。

柳老爷与沈夫子正对坐弈棋,夫人林氏在一旁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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