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园的晨露还凝在枝上,皇后娘娘便扶著宫人的手,颤巍巍取了那杆缠银雕枪。

常年被病气缠绕,她的脸色透著苍白,可握枪的手却稳,扎步、出枪、旋身,每一式都带著往日的利落,只是动作慢了大半,额角很快沁出细汗。

她身边的大宫女急得不行,一个劲地追在后面哀求,“娘娘,您慢著点,这么时间不练了,您的身子又虚……”

皇后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她屏气凝神,沉肩坠肘,枪尖刺破晨雾,带著破空的轻啸。

“痛快!”收枪时,她忍不住低嘆一声,苍白的脸颊泛起健康的红晕,眼底也亮得惊人。

梁承朝在游廊上立了许久,眉头拧得紧紧的。

昨儿太医还说皇后需静养,这舞枪弄棒的,万一抻著累著可怎么好?

他几次想上前拦住,话到嘴边又没敢说出来——他知道这桿枪是皇后少女时最爱,可自行她父亲去世后,她就收起来了。

梁承朝嘆了口气,终究是捨不得拂她的意,只悄悄吩咐宫人盯紧些,备好参茶。

晚些太医请脉,皇上忙不迭问:“皇后今日动了枪,会不会伤了身子?”

太医诊完脉,却捋著鬍鬚笑道:“请圣上宽心,皇后娘娘这是对症了。她病中气血凝滯,这般温和的锻链能通经络、活气血,比一味躺著静养更有益,只需控制好时长便无大碍。”

梁承朝眉头这才舒展开,挥手叫太医退下,一个人走到未央宫,忍不住添了几分笑意。

他想起自己久未见她这般模样了,不是凤冠霞帔的端庄,不是病榻上的柔弱,而是少年时那个跃马扬枪、眼底有光的少女將军。

他推开门,拦住要行礼的皇后,还不忘在炭炉旁驱了寒气才抱住她,“娇娇儿,我好欢喜。”

皇后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喜从何来。她眨了眨眼,抬手抽回被他攥著的手,脸上带著几分茫然:“圣上这是怎么了?”

梁承朝並不介意她的疏离,反倒笑意更浓,伸手替她拂去鬢边的碎发也不敢说,又生怕勾起她的那些伤心往事,只抱著她柔声哄道:“娇娇儿,瞧著你这样有精神,我很欢喜。”

许是白日练枪通了气血,她苍白的脸颊透著自然的红晕,眼底也褪去了往日的沉寂,添了几分鲜活气色。

听著皇上没头没脑的欢喜,她实在摸不透头绪,索性略带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梁承朝被她那娇嗔一瞥勾得心头滚烫,再也按捺不住,伸手將她揽进怀里,掌心贴著她还带著凉意的脊背,声音里满是滚烫的真切:“娇娇儿,我的好娇娇儿!”

他收紧手臂,低头望著她泛红的脸颊,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意:“过去那些就让它过去吧,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他一高兴,就忍不住多说了些,语气带著几分期盼与雀跃,“往后,朕还想和你生好多好多孩子,春日我们带著孩子去御园放风箏,夏日去泛舟,秋日看枫叶,冬日围炉赏雪……”

他越说越投入,细数著往后的种种光景,全然没察觉怀里人的身体微微发僵。

皇后方才因练枪染上的红晕,正一点点褪去,苍白重新爬上脸颊,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她垂著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指尖冰凉地攥著他的龙袍衣角,那些被她刻意深埋的过往,被“好多好多孩子”这句话狠狠戳中——当年失去的那个孩子,那些锥心的痛楚,瞬间翻涌上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可皇上还在兴致勃勃地说著,语气温柔又急切:“等孩子们大些,就让你教他们练枪,像你当年一样厉害……”

“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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