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后堂那张吱呀作响的行军床上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一阵“砰砰砰”的、几乎要把捲帘门给拆了的急促拍门声给吵醒了。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顶著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去开门。捲帘门“哗啦”一声拉上去,刺眼的晨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只见龙叔一张胖脸笑得跟朵盛开的菊似的,满面红光,手里还提著两个大大的塑胶袋,里面装著热气腾腾的肠粉和艇仔粥,香气扑鼻。

“阿安!得咗!真系得咗啊!”龙叔一进门就兴奋地大喊,声音洪亮得把货架上那些纸扎人都震得晃了三晃,仿佛它们都在为他鼓掌,“你二叔真系神人啊!我寻晚专登等到半夜,亲眼睇住嗰碗饭嘅热气自己沉咗落去,真系开咗眼界!我头先试住煲咗一锅粥,一啲事都冇!今朝开档,啲客食完个个都讚不绝口,话我啲粥好食过以前啊!”

他说著,將手里的早餐重重地放在柜檯上,又从那个总是油腻腻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得发亮的利是封,不由分说地就往我手里塞。那利是封被他的体温捂得有些发烫,上面还印著一个大大的烫金“福”字。

“阿安,呢份系龙叔嘅一点心意,你同你二叔一定要收低啊!如果唔系你哋,我间铺头真系要执笠啦!以后你哋两叔侄喺我度食嘢,全部免费!”

我捏了捏那个利是封的厚度,入手沉甸甸的,心里估摸著少说也有一两千块。说实话,我心动了。这几天又是下水捞骨又是半夜撞鬼,搞得我身心俱疲,神经都快衰弱了。这点钱,算是我应得的“精神损失费”吧?自从接手这家铺子,我还没开过这么大张的单。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就在我准备半推半就、假意推辞几下就收下的时候,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后堂传了出来。

“龙叔,咁早啊。利是就免啦,你份心意我哋收到啦。”

二叔打著哈欠,趿拉著一双人字拖,从后堂的布帘后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利是封,又看了看一脸感激的龙叔,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长庚,你起身啦?”龙叔看到他,更加热情了,“唔得唔得,呢份利是一定要收!你帮咗我咁大个忙,俾返啲茶钱都系应份嘅啫。”

二叔摇了摇头,他走到柜檯前,拿起一根油条,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规矩嚟嘅。我哋陈家做嘢,有我哋自己嘅规矩。今晚你请我哋食餐饭,就算系两清啦。”

他又看了一眼那锅还冒著热气的艇仔粥,对龙叔补充道,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记住,今晚餐饭,一定要有碗皮蛋瘦肉粥,同你寻日出事嗰锅一样。就当系你请寻晚嗰位『朋友』食嘅。咁样,你同佢之间嘅因果,先算系真正了结。以后,两不相欠。”

龙叔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什么因果了结之类的,对他来说太过玄乎。但看二叔说得这么郑重,也只好把利是封收了回去,连连点头答应,说晚上一定在附近最好的海鲜酒楼摆一桌,不醉无归。

送走了龙叔,我终於忍不住了,我看著正在大快朵颐、一个人就干掉了半锅粥的二叔,不解地问:“二叔,你搞咩鬼啊?有钱都唔赚?你唔系等住钱使咩?你寻日问我借嗰两百蚊,唔通唔使还啊?”

二叔將最后一口粥喝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用餐巾纸擦了擦嘴,才抬起头,用一种极其严肃的眼神看著我。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表情,那双总是浑浊的眼睛里,此刻竟有几分清明和锐利。

“阿安,你坐低。有啲嘢,我今日要同你讲清楚。”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他要说正事了,便乖乖地在他对面坐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二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將他脸上的表情笼罩得有些模糊,让他看起来像个深不可测的江湖大佬,而不是一个烂赌鬼。

“你系唔系觉得,我哋做嘅呢行,同出面庙街啲睇相算命嘅神棍一样,都係为咗呃啲香油钱?”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在我心里,確实是这么想的。

“你错了。”二叔摇了摇头,语气里带著几分失望,“错得好离谱。”

他將菸灰弹在地上,那点点火星在昏暗的铺子里一闪而逝。他继续说道:“你记住,我哋陈家嘅身份,唔系风水佬,唔系道士,更加唔系神仙。我哋嘅身份,系『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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