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西侧那座占地颇为宽阔的荒园,这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当日的模样。

原本遍布其中的荒树杂草基本都被清理乾净,土地得到了平整。

在荒园的北部,有一排排用各种建筑材料,临时堆砌起来的“违章建筑”,那些违章建筑內,立著两个火炉,时不时的从中冒出阵阵烟气。

而从里面也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时不时的有人抱著东西进来,或者有人举著东西出去,一派繁忙的景象。

在一堆违章建筑的东侧,还有一座低矮的青砖砌成的茅房一样的建筑。

但如果观察久了就会发现,这座“茅房”不仅没有任何人来解手,反而所有可能经过的人,都选择了绕上半圈,寧愿多走几步,也不愿意靠近。

只有穿著黑衣黑裤,手中握著通体乌黑,底部漆成红色戒棍的军法队镇抚,在那茅房边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將手中的戒棍敲打在茅房的窗户上,同时厉声呼喝。

似乎是在对里面的人发出警告。

这些各种各样的违章建筑、附属的工作区域,只占整个荒园北部的小一片,在南部的大片空地上,则是另外一幅同样热闹的景象。

此时此刻。

“喝!”

“哈!”

身穿褐色短装作训服的陈大郎,將手中那枝巨长无比的长枪,用力地向前刺去,又快速的收回,然后再度向前刺出。

“停!”张麻子看了眼陈大郎胸前的编號,然后用炭笔在隨身的小本上,不太熟练的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3”,同时口中说道:“第二小旗第四小队第一伍伍长陈大郎,一息內刺出三次,考核结果:良。”

张麻子原本是三队的人,结果进入大宅院的第一天,就在清理后院后罩房的时候,被拜香教的小头目刘痦子用钉棍砸在膀子上,受伤了。

虽然说伤势不是很严重,但还是对张麻子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让他短时间內没办法参加正常的战兵训练。因为不论是当刀牌手,还是当长枪手,他在膀子无法发力的情况下,都当不了。

正好,韩復对军法队进行了改革,將执行军法的、考核训练成绩的、巡夜点卯的、军情小队的,全都统归到了新成立的镇抚总队。

韩大人大手一挥,就把张麻子调到了镇抚队,当了负责纪录训练、考核的记功书办。

刚开始,张麻子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能够和“书办”这两个字沾上边,但韩大人有令,他也不敢不从。

並且,韩大人也不是赶鸭子上架,而是让他和另外几个记功书办,一起参加了速成培训班。

张麻子本来以为,以他们的水准,就算是再怎么速成,也得要个一两个月才能稍微有点结果吧?

结果没想到,韩大人让他小舅子,就是那个经常吹嘘能够横渡汉水三回的赵石斛,给他们拢共上个半个时辰的课,叫他们认识从1到10的十个洋码子之后,就宣布出师了,出师了……

当时张麻子人都要惊呆了。

但没办法,韩大人急著要搞全军大练兵,急著要用人,这辈子都没摸过笔墨的张麻子,也只得硬著头皮硬上。

不过,记功书办的活儿光靠想的话,觉得千难万难,绝对不是自己这种地地道道的文盲能够乾的,但是等到真上手以后,张麻子才发现其实也並不算太难。

因为现在每个士兵都有编號,他不需要记下名字,只需要记下那串由洋码子组成的编號就行了。

而且,他们手里的本子,也都是有著固定格式的。

第一行是编號、旗/队、然后是兵种,圆牌手是一个圈,长牌手是一个长方块,长枪兵就是一条竖槓,狼筅手则是竖槓两边有枝丫。

张麻子只负责这几个兵种,不过,火銃手的符號他也能记得,是一条横槓,然后尾部带有弯曲。

考核的时候,在下列依次记录编號,然后在对应兵种的符號下面打鉤。

再下面一行,则是记录考核的成绩。

同样用洋码子来纪录。

完全不合格是0,普通不合格是1,合格是2,良是3,优是4,非常非常优秀是5。

不过到目前为止,反正他负责的长枪手里面,连4都很少,更不要说5了。

张麻子经过前面一两天的不適应,到了今天,他已经完全习惯,甚至有点享受自己的新身份了。

虽然说镇抚队对於记功书手的管理同样非常严苛,一旦发现有不实、弄虚作假的行为,就会被立刻剥夺记功书手的身份,同时要罚俸、关禁闭。

而如果被查证是出於个人原因,故意记录错误数据的话,那处罚则更加的严格,直接按照逃兵论处!

不过,这些对於张麻子来说,都不是问题。

老子就是好好的正常的记录,那些人都要对自己陪著笑脸,客客气气的,老子为什么要弄虚作假?

便如现在一般。

张麻子刚在代表陈大郎那条竖槓下面,写下一个“3”,就听旁边一个声音说道:“麻子兄弟,一息之內刺出三次,不是属於优秀的么,怎么才得了一个良?”

张麻子不需要回头都知道,那是陈永福的声音。

“首先,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麻子兄弟,叫我张书办知不知道?”张麻子捧著记功小册子,头也不抬的说道:“其次,韩大人改了考核標准你都不知道?而且,你个三队的跑到这里来干吗?赶紧走,听到没有,不然等会黑棍看见了,请你吃竹板炒肉,可不要怪我!”

军法队改制成镇抚总队之后,分成了执刑兵、巡查兵、记功兵,其中执刑兵因为穿著黑衣,手里还拿著黑色的戒棍,因此在设立的头一天,就喜提了黑棍这个黑称。

陈永福显然对黑棍手相当畏惧,缩了缩脖子,连忙回到了三队那边。

“下一个,立靶训练!”张麻子头从记功册上抬了起来,望著对面院墙边立著的一座被製成人体形状的木靶,接著说道:“二十息內连续刺中人形木靶之目、喉、心、腰、足五个孔洞的,方为合格。”

刚才陈永福在的时候,陈大郎一直低著头,没有应声,也没有看对方。

这时等到陈永福走了以后,陈大郎才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抬起头向著立在院墙边的那座木靶走了过去。

转瞬之后。

张麻子走到那座木靶后面,查看了一下孔洞的情况,在代表急刺考核科目的那一列,又写上了一个洋码子“2”,同时说道:“基本合格。”

陈大郎望了望手中的长枪,对於这个成绩並不太满意。

他刚才本来可以在十八息之內完成的,结果在捅刺代表心臟的那个孔洞的时候,一下子刺歪了,导致耽误了时间。

不过他也知道,训练的时候可以重复很多次,但是考核之时是没法重来的,结果纪录之后,除非你能证明记功书办有重大错误,否则是不能更改的。

张麻子又道:“下一科目……”

……

正在这时。

“轰隆!”

“轰隆!”

校场最南侧,一阵阵遮天蔽日般的白烟冒出,震耳欲聋般的响声同时传来。

十来个火銃手,用早就准备好的湿布包裹著搠杖在清理銃管內的火药残渣。

而在这些火銃手身后,同样站著个记功书办,只不过,他纪录的不是火銃手的成绩,而是看向身后那一大帮子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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