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名叫福伯的僕役端著一只黑陶碗走了进来。他是巫家的老人,曾亲眼见证过巫用在周公平叛时期的辉煌,也目睹了巫家此后的变迁。

“福伯,”巫然,或者说巫季,撑著虚弱的身子坐起,接过药碗,声音还带著少年的清亮,“我父亲……他去世前,可有什么话留下?”

福伯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嘆了口气:“老司巫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让我们这些下人,好生辅佐大子。”

大子也就是巫朔,他的嫡兄,如今的宗周司巫。记忆中,这是一个愚钝且傲慢的蠢货。父亲巫用的智慧与谋略,他半分也未学到,只继承了司巫的头衔和一套僵化的祭祀流程。

他放下药碗,看著病榻上的少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季子,您是有大智慧的,可毕竟……唉。如今是成王亲政之世,天下太平,礼乐大兴。周公他老人家定下的规矩,如今都成了铁律。老司巫在世时就常说,『天时变了』。”

“天时变了?”巫季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啊。”福伯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禁忌,“周公他老人家,虽重用老司巫平定了三监之乱,但之后,便一直在削弱我们巫者的地位。他做的最大一件事,便是『医巫分家』。”

巫季心中剧震,一段尘封的记忆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並非新政,而是他附身巫用时,亲眼见证周公旦布下的长远之棋!

这是何其精准而又釜底抽薪的一招!在商代,巫医不分家,巫者既能通神,也能治病,其权柄几乎无所不包。而周公將“医”从中剥离,设立专门的“医师”官职,以草药、砭石、针灸等“人道”之法治病救人。

如此一来,巫者的职能便被大大削弱,只剩下占卜、祭祀等纯粹的“神道”功能。其神秘性还在,但与国计民生息息相关的实用性,却被斩去了一半。

“老司巫是聪明人,”福伯继续道,语气中带著敬佩,“他看懂了周公的心思,主动顺从。將家传的许多常用药方都献了出去,自己也韜光养晦,不再轻易卜问国事,只安心做个司祭之官。这才保全了我们巫家在镐京的这份家业。可……”

福伯看了一眼门外,面露忧色:“可大子他……一心只想恢復先祖巫仲、乃至於商代大巫的荣光,整日摆弄那些早已不合时宜的祭祀仪式,虚耗家財,还惹得上官不快。若非成王念及老司巫旧功,我们巫家的司巫之位,怕是早就保不住了。”

巫季喝下苦涩的药汁,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他彻底明白了。

时代变了,成王治下,是一个秩序井然、天下太平的盛世。在这样的时代里,他所继承的那些权谋韜略、战爭技艺,几乎毫无用武之地。而巫者的神权,更是在周公那一代就被套上了枷锁,日渐式微。

兄长巫朔愚蠢狂热,沉溺於旧日荣光,抱著“巫”这艘正在沉没的破船不放,註定是家族的掘墓人。而他自己,一个庶子,根本无法继承司巫之职。

那么,系统送他来此,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让他体验一个没落贵族的平庸一生?

不。

巫季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至极、却又无比符合逻辑的念头。

“医巫分家”……

兄长巫朔选择了“巫”,一条死路。

那么,另一条被周公扶持、方兴未艾的路,也就是“医”,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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