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驱逐

车厢呢？

艾拉低头一望，心臟猛地一紧，脚下的泥泞毫无徵兆地软了下去，竟已化作水面，波澜盪开，倒映出自己惊恐的脸。

她险些摔倒，一个趔趄下意识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的那辆停靠的马车，轮廓在雾气中开始缓缓扭动，车顶的篷布鼓胀起来，竟宛如风帆般猎猎作响。

下一瞬，马车彻底塌陷，变作了一艘熟悉的船只，甲板湿漉漉地闪著水光，桅杆高耸，船身仿佛自浓雾深处生长出来，像是在呼唤她归航。

我…我回来了？

我在哪里？

父亲？

……

“看，就是那里。”

父亲蹲下身，打起复杂的水手结。

“这样绕过去，对，再从下面穿过来……抓紧，这可是能扛住暴风雨的结！”

左手拉著的艾拉，模样变成了七八岁的模样，阳光洒在她捲曲的头髮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她正努力踮著脚，试图够到舵轮。

父亲伦德尔哈哈笑著，一把將其抱起来，让她的小手能稳稳放在光滑的木轮上。

帆鼓满风，船头劈开波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贝壳，通体雪白，郑重其事地放在她们俩的掌心里。

“还有，我的小海鸥们，看星星不能只看它们亮不亮，要看它们连起来的故事，那边，看那边，像不像一把勺子？那是北海的舵手，迷路的水手都靠它找回家的方向……

他就坐在桅杆旁，怀里摊开一本厚重的书卷，那不是普通的航海日记，纸页上印刻著奇怪的字母与符號，艾拉和帕拉看不懂，只觉得像是水手们喝醉了隨便画下的涂鸦。

璀璨的星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

“这是从对岸带回来的。”父亲压低声音，像是怕被风听去，“教会说它们是异端，但在那片土地上，却是有些孩子们启蒙要读的东西。”

“父亲，这是什么书？”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隨时享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是……关於星辰和大海的秘密。

等你们长大了，我会带你们去看海的另一边，那里有不一样的天空，不一样的陆地，也有更多这样的宝贝。”

父亲的手覆在书页上，“我亲爱的小海鸥们，你们是我此生最大的財富。”

一本本的书籍，忽然被风吹著散开，她想去捡，下一瞬，教会的钟声响起，像海浪一声声撞击她的耳膜。

船舷的木板裂开，浮现出一只只眼睛，父亲的背影被扯进一片大厅，火炬在两侧燃烧，映出十字架的影子，他声音越来越小，转过头，眼神从慈祥变得警惕，再到不安，像是在辩解，和教士们的问话声重叠成一片。

“这些书是从哪来的？”

“太冒险了，伦德尔！那些书是诅咒！”

“伦德尔船长，我们接到举报…你是否存在……”

“只是些寻常货物，教士阁下……”

“不…不，走之前，请让我和女儿们说几句话，拜託了，教士阁下。”

“如此骯尬的谎言，分明是血会的书，你其实是想把你女儿献祭掉吧…该死的…”

“艾拉！”

一声尖锐的呼喊猛地闯入耳中。

艾拉愣住了，眼前父亲还在继续辩解著，可那带有哭腔的呼喊却越来越急切。

她感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拽住，低头一看，发现是帕拉死死拉著她的手臂。

“艾拉！快回来！醒醒！”

……

帕拉死死攥著姐姐的手，手指几乎要掐进肉里。

可艾拉却仿若根本没听见，眼神涣散，嘴唇微微张开，正朝著营地外最浓稠的黑暗走去。

“醒醒啊！姐姐，你看看我！”

不！那些东西好似引诱不了自己，就衝著姐姐来了！

帕拉感到手腕要被艾拉拽断了，脚下在泥土里拖出一道道痕跡，几乎要被一同拉走。

无数模糊的人影晃动，逝去的母亲张开双臂，祖母佝僂著背，几个早已葬身大海的老船员。

帕拉能看到，姐姐正一步步走向那张等待吞噬她、由熟悉面孔拼凑而成的巨口。

它们的手臂、面孔、声音，全都只朝著艾拉伸去。

“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们？！呜呜……”

她无助地回头，看向著营地里群魔乱舞的佣兵旅人们，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以天主之名，邪灵退散。”

低沉的祷声骤然响起，火光猛地一颤，纯净的白光瞬间照亮了那片迷雾，虚假的父亲发出尖嚎，化作浓稠的烟雾散去。

艾拉的身影从半边黑暗中显露出来。

篷车旁，维安静静立著，收回掌心，半边面孔隱没在斗篷下，手里普通不过的十字架仍在散发余温。

面色平静地就像在驱赶一群过於吵闹的苍蝇一样。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