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街口，人来人往，喧囂鼎沸。
一处简陋的茶铺支著褪色的布棚，几张歪歪扭扭的木桌旁，多是些歇脚的力夫或行色匆匆的旅人。
角落里的那张桌子旁，姜老头佝僂著身子，將带来的刻刀、凿子等工具一件件取出，整齐地排在桌上。
他动作缓慢，带著一种沉浸於手艺活计的专注，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愁绪，却让其更老几分。
时不时抬起浑浊的眼睛，担忧地望一眼身旁坐在小马扎上的孙女。
小婷婷穿著厚厚的旧袄，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泛著淡淡的青紫色。
她很安静，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缺乏神采，只是低著头，用冰凉的小手默默摆弄著爷爷给她削的一个小木偶。
偶尔一阵风吹过，她便会下意识地缩紧小小的身子。
看著孙女这般模样，姜老头心头如同压著巨石。
无声地嘆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力与焦虑。
“这孩子的身子，城里的医师都摇头，怕是，唉。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几年？要是我不在了，她可怎么办。”
念头一起，便挥之不去。
姜老头手里摩挲著手中一把磨得鋥亮的刻刀，粗糙的指腹划过冰冷的刃口，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看来，得带婷婷离开这儿，去更远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就在其心神不寧之际，一片阴影悄然笼罩了这张小桌，挡住了略显刺眼的阳光。
姜老头几乎是本能地，头还没抬起来，那套早已烂熟於心的揽客话语便已脱口而出，带著谦卑討好的语气：
“这位老爷，可是需要刻碑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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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儿这家传的手艺，也做了几十年了，保证字跡工整，价格公道……”
话说到一半，才完全抬起头。
站在桌前的，是一个衣著普通、相貌平平的年轻人，看上去並无甚出奇之处。
然而，当姜老头的目光对上那双眼睛时，后面未出口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並非凶恶，也非凌厉，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与平静。
眸色黝黑，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看过来时，让人从心底里冒起一股寒气。
这双眼睛，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平凡的脸上？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之后，姜老头下意识地將身子往后缩了缩，一只手悄悄护住了身旁的小孙女。
这年轻人，自然是换了一副容貌的林元。
心中权衡片刻，摒弃了所有迂迴试探的策略，决定单刀直入。
没有看如临大敌的姜老头，目光径直落在那个依旧低头玩著木偶、对外界浑然不觉的小女孩身上。
“没想到，在这偏远小城，竟能遇到与我同源体质之人。”
“同源体质”四个字，如同惊雷，猛然炸响在姜老头的脑海之中。
苍老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颤，眼中的警惕瞬间被惊骇与激动所取代。
张了张嘴，喉咙乾涩，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关於儿子儿媳曾是修士的模糊记忆，关於小孙女这诡异的体寒之症，关於那些医师和低阶修士欲言又止的神情……
无数碎片在这一刻疯狂涌现。
小婷婷依旧懵懂，只是似乎感觉到爷爷的紧张，抬起苍白的小脸，茫然地看了看林元，又害怕地往爷爷身后躲了躲。
林元没有多余的解释。
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寻常无奇，轻轻点在了粗糙的木桌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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