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木的殿门虚掩著,鎏金铜环上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在廊下宫灯映照下流转著妖异红光。

殿內穹顶上悬著九盏三层累丝灯,上千颗南海珍珠串成的灯穗垂落,隨著穿堂风轻轻晃动,將满室映照得如同浸在月华里。

赫连璟斜倚在宝座上,一袭玄色暗纹锦袍衬得他肤色胜雪,衣摆上用赤金线绣的缠枝莲纹蜿蜒至腰侧。

他腰间玉带扣是整块羊脂白玉雕成的饕餮吞珠,隨他慵懒的动作泛著温润光泽。

赫连璟抬手支著下頜,袖口滑落露出皓腕,腕间金釧上缀著的细小铃鐺偶有轻响,却不及他眼波流转时半分摄人。

那双眼確是极妙的桃眼,眼尾微微上挑,似含著三分醉意七分情。

可仔细看去,瞳仁深处却藏著化不开的墨色,像淬了冰的刀锋,在扫过阶下时陡然闪过一丝狠戾。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著宝座扶手上的金螭,那扶手是用整块和田暖玉雕琢而成,触手温凉,略略缓解了些他此刻心中的燥热。

“说下去。”

男人的声音带著点慵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情人间的呢喃,目光却落在殿角那座三尺高的碧玉屏风上。

屏风上用金丝银线绣著百鸟朝凤图,每一片鸟羽都栩栩如生,据说光是绣制便耗费了一百绣娘三年时光。

垂手立在一旁的残星身著玄甲,甲片上的暗纹与赫连璟的袍服遥相呼应,他头垂得更低了些,声音平稳无波。

“回主子,江南盐运那边,李大人確是私扣了三成粮草,帐目已由暗卫截获。”

他说话时目光始终落在地面金砖缝隙处,那金砖光滑如镜,据说要经过七十二道工序打磨,才能在踩上去时,悄无声息。

赫连璟闻言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屈起手指在玉扶手上轻轻叩了叩,殿內顿时只剩下这单调的声响,衬得角落里那尊金胎掐丝珐瑯熏炉里飘出的龙涎香愈发浓郁。

“告诉李大人。”

他缓缓开口,语调轻柔得像是在说什么趣事。

“本座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动的。”

“是!主子!”

残星应了一声,却不著急走,反倒是朝赫连璟的方向又往前走了两步。

赫连璟抬眼望他,手却依旧摩挲著那玉扶手。

“怎么?还有事?”

残星搓了搓手,訕笑一声。

“按理来说,奴才不该多话。”

“可今日,主子,您对宋大姑娘,確实是孟浪了些......”

“孟浪?”

赫连璟坐直了身子,手中的那对翡翠核桃又开始滚动,手腕上的金釧泠泠作响。

“你今日倒是还有閒情逸致去管旁人的事。”

“去校场跑二十圈,跑完了再回来回话!”

残星咬著唇,虽然心里想求饶,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主子的脾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现如今的处罚,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他要是再敢多话,只怕主子就会罚的更重。

残星闷闷地应了声是,垂手退下了。

赫连璟重新躺回宝座上,合上了眼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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