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裕州城內第一缕火光腾起时,练国事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与困惑。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火?”他厉声问道。
他设想过城內的流寇会拼死抵抗,会用尽各种阴损的招数,但他从未想过,他们会用一场大火,来焚烧自己据守的城池。
这是自杀!这是同归於尽的疯狂举动!
然而,当他看到那火焰並非只在一处燃烧,而是沿著街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蔓延,最终连成一片火海时,他终於意识到,这不是意外,而是一个蓄谋已久的、恶毒到极点的陷阱!
“快!快看前面!”一个將领指著前方,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练国事举目望去,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那些刚刚还嗷嗷叫著衝进城里的、他最精锐的前锋部队,此刻正如同被开水烫了的蚂蚁一般,尖叫著、哀嚎著,从火海的边缘逃窜出来!
他们扔掉了兵器,撕扯著身上著火的衣服,许多人身上还带著燎泡和烧伤。他们脸上,不再有任何战意,只剩下被地狱景象嚇破了胆的、最原始的恐惧!
“火!水上起火了,全都是火海!”
“只一剎的火海”,不知道哪个碎嘴子这样接到。
“是妖术!他们会妖术!”
“快跑啊!后面是地狱!”
溃败,开始了。
从几十人,到几百人,再到上千人。从城內逃出来的溃兵,像一股混杂著恐慌和死亡气息的浊流,狠狠地撞向了正在城外集结、准备第二波总攻的官军主力阵型。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练国事的心在滴血,但他作为主帅的本能,让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拔出佩剑,声嘶力竭地咆哮著:“后退者,斩!乱我军心者,斩!都给老子顶住!那只是流寇的垂死挣扎!”
他命令自己的亲兵卫队和督战队上前,用刀剑和鞭子,试图阻挡住这股溃败的洪流。
“大帅!顶不住啊!”督战队的將官浑身是血地跑回来,“前面的人都疯了!他们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逃命!”
练国事看著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严明军纪,在这场闻所未闻的“天火”面前,土崩瓦解。他知道,士气一旦崩溃,就再也拉不回来了。
但他还没有放弃。
“传令!后军变前军!全军后撤五里,重新整队!快!”他试图通过拉开距离,来摆脱溃兵的衝击,为自己爭取重整旗鼓的时间。
他相信,只要能稳住阵脚,凭藉自己数倍於敌的兵力,依然有反败为胜……不,至少是体面撤退的可能。
就在官军主力开始调动,整个阵型因为“后队变前队”而陷入暂时的混乱之时。
刘承宇在钟楼上,看到了这个坚韧强大的对手到现在还在做著最后的拼死挣扎。
他知道,战爭打到如此地步,全凭意志力了。谁先鬆掉最后一口气、谁先放弃,谁就死无葬身之地。
他走向身边的一面巨大的战鼓。
“咚——!”
刘承宇用尽全身的力气,將鼓槌重重地砸在了那面巨大的战鼓上。
沉闷而雄浑的鼓声,如同惊雷,瞬间穿透了火焰的噼啪声和溃兵的哀嚎声,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咚——咚——!”
他身边的两名亲卫,也红著眼睛,拿起鼓槌,跟隨著他的节奏,敲响了另外两面战鼓。
三面战鼓,同时擂响!
鼓声,不是那种急促的、催促进攻的节奏,而是一种缓慢、坚定,充满了压迫感和决绝意味的步伐。每一下,都仿佛是大地的心跳,是这支孤军不屈的怒吼。
一鼓作气,全军出击!
那些正在惊惶逃窜的官军溃兵,听到这如同催命符一般的鼓声,更是嚇得魂飞魄散。在他们听来,这鼓声,仿佛是那地狱中的魔王,在为他们的死亡盛宴,奏响最后的乐章。
而那些刚刚从巷战中撤离出来,浑身是伤、筋疲力尽的起义军士兵,在听到这由他们的主心骨亲自敲响的鼓声时,那几乎已经熄灭的斗志,却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乾柴,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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