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又被噎得愣了几秒，半晌才无奈地看向孙子，压低声音，“瞧瞧，这个家里，就数你妈敢这么跟我说话！走吧，赶紧进去，別真把她给惹急了。”
杨意拎起已经空了的木桶，跟在爷爷身后进了院门。
刚在墙角放下东西，一道黑影便带著风声扑面而来！杨意反应极快，下意识往旁边一闪，敏捷地躲了过去。
“好你个黄癩痢！又想搞偷袭！”他笑骂道。
“嘿？你小子胆儿肥了是吧？现在连哥都不叫了！”只见面前站著一个身高一米七左右、身形壮实的青年，眉毛上那道浅疤让他看起来带点痞气，此刻正咧著嘴笑。
客厅门口，一位留著利落短髮的中年妇女闻声探出身，厉声道，“黄建安！你又欺负你弟弟是不是？身上的皮又痒痒了？！”
杨意赶紧打招呼：“三姑！”
这是杨波的三姐，黄建安的妈妈，杨月梅。
“我跟他闹著玩呢……”黄建安嘟囔著。
兄弟俩从小关係其实铁得很，但杨意这小子小时候忒爱告刁状，他没少因此背黑锅。
以至於现在一有动静，他妈就条件反射地以为他又在欺负她宝贝大侄子。
“我警告你啊！別把你那套没轻没重的玩笑用在你弟身上！”
“哎呀妈！我哪敢啊！”黄建安急忙冲杨意挤眉弄眼。
“没事儿，三姑！我跟我哥出去溜达一圈！”杨意会意，赶紧拉著表哥往外走。
兄弟俩出了院子，黄建安从兜里掏出烟，递过来一根，边掏火机边感慨，“你们老杨家，从上到下，真是一个比一个惹不起。我回来这几天，在家天天装孙子，大气不敢出。”
杨意顺手夺过他的打火机，“啪”一声打著火，伸手递到他面前，“其他人呢？”
黄建安略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才凑近点燃了烟，“小梦在屋里陪外婆说话呢。万家那两个，一个在院里带孩子，一个陪女朋友在屋里坐著。大姨家的两个哥哥都没回来，就两个姐姐在厨房帮忙呢。”
这次聚餐的细节，在杨意的记忆里早已模糊，此刻听来不免有些唏嘘，“又是大姑在掌勺？”
“嗯，”黄建安淡淡地应了一声，“大姨夫也在厨房帮忙。”
“唉……”杨意嘆了口气，一时无言。
那些整天把“一碗水端平”掛在嘴边的家庭，往往水波晃得最厉害。
大姑因为出生得早，杨俊荣当年调任云州建行时，她早已在乡下嫁人生子。
和后面四个在城里长大、工作体面的弟弟妹妹不同，她是正儿八经的农村人。
她家的四个孩子也没怎么沾上外公的光，如今打工的打工，嫁人的嫁人。
每次家庭聚餐，他们家的人总是抢著忙前忙后，而其他几房人则多在堂屋喝茶聊天。
明明是亲姐妹亲兄弟，无形中却像是活在了两个世界。
“你呢？在大学里头怎么样？”黄建安高中没毕业就去参了军，当初只觉得天高海阔，自在无比。
可退伍回来之后，观念就渐渐变了，对於家里这几个正儿八经上过大学的兄弟姐妹，他心里是藏著几分羡慕的。
“就那样唄，”杨意耸耸肩。
“大一上学期都是稀里糊涂混过去的，得到下学期脑子里有点概念了，才知道自己到底在学个啥。对了，你工作的事儿怎么说？什么时候正式上班？”
黄建安目前就在给他的小姨父，也就是杨意的四姑父杨星梅的丈夫开车打杂。
但表弟既然这么问，他知道指的是那份正式的、有编制的工作。
“我？”他弹了弹菸灰，语气里带著点自嘲。
“人家那些年限熬够了的老兵都还在老老实实排队呢，我这个二期回来的，除了等著小姨父帮忙想办法，还能咋办？”
听到这儿，杨意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他这个表哥，看似脾气暴躁，带著老杨家人特有的那种混不吝的劲儿。
但实际上待人接物很有一套自己的章法，为人处世也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莽撞。
想到这儿，他侧头看了黄建安一眼，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哎，你说，你要是跟我小舅凑到一块儿，你会动手揍他么？”
黄建安一听，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特別爱装酷，见谁都喜欢拿鼻子眼儿看人的青年。
他把菸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灭，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就你小舅？我揍不死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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