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才宏挑著两只水桶,扁担在肩头吱呀作响,脚步沉缓地碾过村道上的碎石子。
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潮气顺著布料往上钻,他却浑然不觉,满脑子都是大儿子姜毅今早说的那番话。
三年前起,这老大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脊梁骨挺得愈发直,眉眼间总带著股自己拿定主意的韧劲儿,再不是那个会追在身后问东问西的毛头小子了。
而且不下地干活,捣鼓弹弓、弓箭、兽夹子,整日不是在河里摸鱼,就是进山打猎。
要不是看他每次从山里出来,背篓里的野物总能换来些铜板,足够自己餬口,姜才宏早拎著藤条抽过去了。
今早他扒著窗框瞅见,老大在院里打拳,拳头带起的风扫得院角的向日葵叶子沙沙响,一招一式透著股说不出的利落,倒像是得了什么真传。
二十年前那场祸事留下的疤还在腰上隱隱作痛,也让他悟透了个理儿:有些话像埋在土里的种子,不到时候掘不得。
老大既然没说这拳法的来路,就准是不能往外漏的机密,连自家人都得瞒著,自己何必追著问,平白给孩子添堵。
小儿子姜飞生来就带著股憨劲儿,將来若没有老大帮衬,日子怕是比自己还紧巴。
小女儿呢,早晚是要嫁人的,老大要是真能闯出些名堂,她在婆家腰杆也能硬气些。
想到这儿,姜才宏把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心里那点犹豫散了。就按老大说的办。
村里王家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当年王家也是群泥腿子,全靠王老太爷拿主意,全家拧成一股绳,才成了丰盛村数一数二的大户。
扁担晃悠著,不知不觉就到了刘云秀家院外。院门口的老榆树下,刘广本正抡著斧头劈柴,斧头刃泛著冷光,劈在木头上发出沉闷的“嘭”声,溅起的木屑落在他黧黑的胳膊上。
“老刘!老刘!”姜才宏扬声喊著,脚下加快了两步。
刘广本直起腰,手背抹了把额角的汗,一抬眼瞧见他,脸上立刻堆起笑:“老薑,又挑水?你真是疼儿子。”
“閒著也是閒著,”姜才宏把水桶往墙根一放,扁担斜靠在桶沿上,“老大要进山,老二在砍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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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你是不是在骂我?”刘广本笑骂道。
“嘿,哪能,咱们多年的交情了,有个事跟你透个话。你觉得我家老二怎么样?”姜才宏放下扁担,一脸笑意地问道。
刘广本张口就说道:“老实本分,不错个孩……嗯?怎么你想跟我结亲家?”
“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知根知底,老二也是你看著长大的,人品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说?”姜才宏问道。
“嗯……”刘广本摸了摸下巴,忽然眼睛一亮,“你家老大不是还没成亲吗?我看让老大当我女婿更合適!”
他早瞧出姜毅不是池中之物,那股机灵劲儿,將来准有大出息。
“誒!你这就没意思了,这可是跟老大商量好的,先让小二娶妻。再说,小飞跟云秀从小在一块儿玩,光著屁股摸鱼的交情,多般配……”姜才宏说著。
刘广本摆了摆手,“任你夸出来,我就一个条件,五两银子的聘礼,他们小两口要有自己的房子,还得有五亩地!”
“哎,老刘你这不地道了,你这不是让我分家吗?银子、房子的事情可以,分地不行!”姜才宏据理力爭。
“好说好说!等你下聘礼!”
乡下婚事本就没那么多讲究,大多是男方上门说条件,过了礼,就热热闹闹办场仪式完事,不像那些大户人家,光礼仪就能折腾半个月。
临走姜才宏说著:“你得预备二两的嫁妆!”
开两朵,各表一枝。
姜毅背著弓箭,箭囊里的箭矢隨著脚步轻轻碰撞,腰间插了一把短刀,弹弓插在腰带上,看到弟弟起来,笑著说道:“小弟,准备准备,要娶妻了!”
“哥!”
看著既兴奋,又不好意思的弟弟,姜毅笑著出了门,过了村口就看到王老太爷家门口来了不少人。
“小毅啊?这是进山?”王老太爷坐在门墩上,手里转著两个油光鋥亮的核桃,看见姜毅就眯起了眼,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可惜不是王家的种,忍不住打趣道:
“今儿別进山了,给我当孙女婿啊!”
“王老太爷,我进山看看能不能打个大货,这几位是?”姜毅不想娶王氏女。
“这是地方团练的教习,正在商量咱们村粮餉的事情!”王老太爷没瞒著掖著,淡淡地说道。
“哦,原来是教习大人。”姜毅连忙拱手行礼,“多亏团练的乡勇们,才保得咱们庆丰县安寧。”
他客气地跟那几人点头致意,又跟王老太爷告了辞,大步往山里去。
庆丰县的乡勇倒还有些战斗力,只是到底能顶多大用,就难说了。
十里八乡都在传,县尉和教习合起伙来贪腐,三百乡勇的名额,实际上只有一百来號人,剩下的都是虚报的空额,粮餉全被这俩人揣进了腰包。
这话也就私下里说说,谁敢实名举报?前阵子有个秀才不服气,写了状子递上去,结果第二天家里就招了“贼寇”,一家老小没一个活下来的。
走过横跨姜水的浮桥,木板被踩得咯吱作响,桥下的河水泛著粼粼波光,几只鸭子正扎猛子捉鱼。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路,脚下的碎石子硌得草鞋生疼,终於到了凤凰山脉的狩猎区。
平时姜毅都在靠近山村这边打猎,这儿最多也就些兔子、山鸡,偶尔能碰上鹿和狍子,都是些没什么攻击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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