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靖月垂首立於窗前,正修剪著那株尺许高的青松盆栽。
松干苍劲如虬龙盘曲,深褐的树皮上布著细密的裂纹,顶端一颗青褐相间的松塔沉甸甸坠著,松针密匝匝的,绿得发亮,针尖似有细碎的萤光流转。
他握著一把金灿灿的剪刀,指节微微用力,“咔嚓“一声,將一截歪生的细枝剪去,动作轻缓,眼神专注如凝视稀世珍宝。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踩在院中石子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吴靖月眼皮未抬,声音平淡如古井无波:“侄儿,一路上可好?”
“叔父,很顺利!”吴修文走进来,脸上还带著些许风尘,眼神却亮得很,说话时不自觉往前凑了半步,双手比划著名,“庆丰县到是大不相同,到处都在修桥铺路,他们不知在哪搞来灰色的泥浆,风乾后很是坚固。”
他將一路见闻细细说来,庆丰县如何气象更新,商贸如何日渐繁荣,语气里满是鲜活的雀跃。
吴靖月听著,將剪刀轻轻搁在旁边的竹篮里,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侄儿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恍惚,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竟与画像中太上老祖年轻时的模样渐渐重合。
“应该的。”他望著窗外,声音里带著几分悠远,“当年我族崛起时,也是这般光景。太上老祖带人为乡里田地里施展玄法,保得风调雨顺,人心自然而然就向著咱们吴家了。”
当年吴家太上老祖一心向学,想报效国家,却屡考不第。后来才惊觉,原是没给县令送礼,纵有锦绣文章,也难登科第。
太上老祖一气之下弃文归田,反倒因此结了善缘,救下棲霞派一位弟子,被引荐入了宗门,最终成就神桥境。
可惜儿孙不孝,未能接续祖先荣光。好在大哥生了个麒麟儿,年仅十六便开闢苦海,未来可期,吴氏或许真能出个彼岸老祖!
“侄儿,你观姜氏如何?”吴靖月忽然问道。
吴修文正围著青松打转,抬手轻轻拂过一片松针,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绿意,声音放轻了些:
“叔父,姜氏大修土木,聚拢民心,假以时日定然一飞冲天。侄儿与那家主聊过,其人心思縝密,气度不凡。他仅比侄儿大两岁,推算起来,不过半年多就开闢苦海,资质实在不凡!”
“这样啊。”吴靖月眉头微蹙,“陈卫风那个老傢伙眼光独到,力排眾议让姜氏掌一县之地,想必就是看准了他的不凡。这也算是在咱们家北面安插了颗钉子。”
“叔父,姜毅不过一苦海修士,您和父亲已是命泉巔峰,不日就能入神桥,他还能翻出什么浪?”吴修文有些不解。
吴靖月轻轻嘆了口气,语气里带著几分无奈:
“命泉也好,神桥也罢,不入彼岸终究是螻蚁。陈氏能造就我吴氏,自然也能立起姜氏!侄儿,记住家族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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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瞬三年。
春日的阳光洒在丰盛村,青砖灰瓦的四合院错落有致。
不同於寻常村落的寧静,这里从清晨到深夜,总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婴孩啼哭声,尖利、软糯、带著奶气的,混著老妈子们的摇篮曲,交织成热闹的生气。
姜氏人口已从当初的一百多口暴涨到两千四百余人,九成九都是婴孩,单是老妈子就有两千人,场面虽怪,却透著勃勃生机。
姜氏习武成风,白天没处发泄的力气,晚上都用在了婆娘身上,本身娶的就多,生的自然更多。
就连姜飞等长老,如今院里都住著三四个婆娘,唯独姜毅那座四合院常年紧闭,青砖墙上爬满青藤,透著几分清冷。
他三年多几乎不露面,年祭都由姜才琦等人主持,可族內无人敢对他有半句非议,威势深入人心。
书房內只点著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摇曳著,將四壁书架照得影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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