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灯塔之上，灯塔之下

灯塔之上。

中央指挥大厅那场足以顛覆灯塔根基的风暴，隨著血腥气的沉淀与权力的更迭，终於缓缓平息。沉重的合金闸门依次滑开又闭合，將最后一批面色惶惑、步履匆匆的高层官员送离。

空旷、巨大、布满战斗痕跡的大厅內，只剩下四个身影，以及瀰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铁锈与能量烧灼的刺鼻味道。

惨白的应急灯光取代了之前全功率运行的照明，將满地狼藉的金属碎片、凝固的暗红血渍、以及那几台仍在噼啪作响的重立体残骸，映照得如同某种后现代风格的残酷艺术展。

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唯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马克那高大的生態嵌合体身躯，如同最忠诚的守卫，沉默地矗立在林奇身旁。暗灰色的粗糙皮肤上，几道被重立体高周波刃划开的浅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癒合，蒸腾起细微的白色雾气。

他那双恢復了湛蓝色的巨瞳，警惕地扫视著四周，残留的兽性本能与新生的人性理智在其中交织，最终化为对林奇指令的绝对服从。

嘉莉博士则兴奋得多。她几乎是小跑著来到大厅一侧，那里放置著一个她早已准备好的、半人高、闪烁著金属冷光的特种合金箱。

这是林奇之前交代她准备的，她飞快地输入一连串复杂的生物密码，箱盖“嗤”一声向上滑开，露出里面小心固定著的一套奇特的服装。

那並非灯塔常见的制服或防护服。它通体呈现一种哑光的银白色，材质非布非革，更像是某种生物的复合皮层，却又镶嵌著精细的电子线路和微型能量节点。

整体设计流线而贴身，带有全覆式的头盔和独立的生命维持系统背包，看上去更像是一件用於深空探索或极端环境作业的轻型太空衣。

“队长，麻烦帮摩根城主穿上。”林奇的声音透过“临渊者”的扩音器响起，他已经重新进入“临渊者”的驾驶舱。

猩红的电子眼俯瞰著下方，指向箱中的服装，又指向坐在指挥席上、气息愈发微弱、眼神却异常复杂的摩根城主。

“林奇，你想带城主去哪？”马克不理解林奇为什么拿出一套全封闭的服装，还让身体虚弱的城主穿，这像是要带城主出去兜风的节奏，不过对於林奇这个救命恩人的话，马克老实服从。

他巨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探入箱中，以与他恐怖外形完全不符的、近乎笨拙的轻柔，取出了那套银白色的防护服。他迈动沉重的步伐，走到摩根面前，微微俯下庞大的身躯。

摩根城主浑浊的目光扫过那套陌生的服装，又看向眼前这尊既熟悉又陌生的怪物——他曾经最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沉重的嘆息。他没有任何反抗，甚至配合地抬起了枯瘦如柴的手臂，任由马克以一种极致的谨慎，將那件代表著未知与决绝的银白色防护服，一点点套在他乾瘪衰老的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