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道听途说
六月的中江市像个大蒸笼,柏油路被晒得发软,骑著电动车跑外卖的刘向阳后背早被汗水浸透,工装服黏在身上,活像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抹布。
“向阳哥,3號楼那老太太又说汤洒了,非让赔五十!”对讲机里传来小张气急败坏的声音,这小子刚跑外卖俩月,遇到点事就慌神。
刘向阳正停在老城区巷口喝凉水,塑料瓶捏得咯吱响:“別慌,我过去看看。”他拧上瓶盖往3號楼骑,车把上掛著的奶茶晃悠著,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在热浪里格外清透。
3单元楼下,穿碎裙的老太太正揪著小张的胳膊骂,唾沫星子溅了小伙子一脸。刘向阳把车一停,从保温箱里掏出份没送的冰粉递过去:“张阿姨,天热,先吃口凉的。”他笑的时候眼角皱纹堆起来,看著比谁都老实,“汤洒了是我们不对,这冰粉算赔您的,钱就別要了,小伙子刚毕业不容易。”
老太太捏著冰粉勺,嘟囔两句也就鬆了手。小张红著脸跟刘向阳道谢,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被救场。老城区的骑手都知道,刘向阳是这片的“活地图”,哪条巷能抄近道,哪家的狗会咬人,他门儿清,谁遇著麻烦喊一声,他总能想出辙。
“谢啥,都是兄弟。”刘向阳拍了拍他后背,工装服上的水泥印蹭了小张一身,“下次遇著这事,先给瓶水,比啥都管用。”
跑外卖的都爱扎堆,傍晚收工,老城墙根下的凉皮摊准能聚起七八个人。塑料凳摆成圈,冰啤酒瓶碰得叮噹响,汗臭味混著芝麻酱香,在暮色里蒸腾成一股特別的味道。
“向阳哥,听说没?南街那家烧烤摊老板欠揍,昨天扣了小李的餐盒钱,还骂骂咧咧的。”留寸头的老王啃著烤腰子,油汁顺著下巴滴,“要不咱明天去『照顾』下生意?”
刘向阳正嗦凉皮,闻言头也没抬:“別惹事。”他把最后一口麵筋吸进嘴,“明天我去送外卖,顺带跟他聊聊。”
没人质疑这话。刘向阳在牢里待过十年的事,骑手圈早就传开了,但没人拿这当回事。这大哥每天最早到最晚走,谁车坏了他帮著修,谁没钱吃饭他掏钱垫,上次暴雨冲了路段,是他骑著电动车一趟趟把被困的骑手接出来。
“我就说向阳哥不是那种人。”小张灌了口啤酒,脸颊通红,“强姦?骗鬼呢!就他这性子,跟青梅竹马好得快成亲家了,用得著犯那事?”
旁边的骑手跟著附和。他们见过刘向阳钱包里的旧照片,泛黄的相纸上,年轻的他和个扎马尾的姑娘並排站著,笑得露出白牙。刘向阳说那是他发小,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模样,分明是两小无猜的情分。
正瞎聊得起劲,老王突然拍了拍身边的姑娘:“对了,我对象认识向阳哥说的那发小。”
穿白t恤的姑娘正低头剥小龙虾,闻言愣了愣:“你说林薇薇啊?”
刘向阳捏著啤酒瓶的手猛地一紧,瓶身的水珠顺著指缝淌,在裤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他没抬头,假装专心啃鸡爪子,耳朵却像被磁铁吸住,连旁边谁打了个嗝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不就是她。”老王往姑娘碗里夹了只虾,“你上次不是说,她嫁的那男的不是东西?”
姑娘撇了撇嘴,往地上吐了个虾壳:“何止不是东西,简直是个畜生。”她压低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那男的叫吴白,整天游手好閒,就知道打麻將,家里全靠林薇薇在超市理货挣钱。”
凉皮摊的风扇呼呼转,吹得塑胶袋沙沙响。刘向阳往嘴里灌了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窜起的火。
“每次林薇薇发工资,那吴白就跟饿狼似的扑上去抢。”姑娘的声音带著气,“上个月我去超市买东西,看见她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问她咋了,她光哭不说话。后来听超市老板娘说,吴白嫌她挣得少,说她在外头养小白脸,把她按地上打。”
小张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还有这种人渣?报警啊!”
“报啥警?”姑娘冷笑,“吴白每次打完就下跪认错,哭著说再也不敢了,转头该咋地还咋地。林薇薇也是傻,捨不得那俩孩子,就这么耗著。”
刘向阳终於抬起头,嘴角还掛著笑,眼神却冷得像冰:“俩孩子?”
“嗯,大的五岁,小的刚会走。”姑娘嘆了口气,“可怜见的,上次看见那小男孩,穿著露脚趾的鞋,跟在林薇薇后面捡塑料瓶,说是要攒钱给妈妈买药膏。”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啤酒泡破裂的轻响。骑手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说话。他们都知道林薇薇是谁,也知道刘向阳当年就是因为她进的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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