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傢伙,到底还有多少牌可以出?

心里又有一阵得意:

自己果然没看错人,当初地摊上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

苏州秋天的阳光到了下午三点以后,就开始有了隱隱的冷意。

修復室靠北的一扇窗开著半扇,玻璃旧,风一吹便轻轻嗡响。角落的风扇被人扭了个头,对著墙角转著。

一点微风搅起空气里细细的糨糊酸味与宣纸浮尘。房间不大,淡黄的日光打在六张修画案上,纸页也在微风中轻抖。

沈砚舟坐在靠边的一张试验桌前,桌上摊著一段被挖裁出来的“练习残页”——並非真品,只是馆里为练手而保存的边角旧纸。

纸黄而酥,右上裂著一道长缝,边角微卷,是老帖被揭取后的残损页,刚好用於干贴练习。

没人守著他,旁边的几位修復师都各自埋头在自己的案子上。纸张摩擦、糨糊搅拌、毛刷轻敲托布的声音此起彼伏,却没人再回头看他。

他清理完表面后,没有急著开始对撕裂口的修补。

他双手背在身后,低头靠近那块残纸,看它的纹理方向、裂口开张角度,还有边缘的起毛情况。那些边角翻起,看似隨意,实则能反映出这张纸当年是湿拓的。

沈砚舟直接拿起笔写下一行:“纸性偏脆,属旧生宣,纤维发乾,起边断裂明显。”

然后才坐下,慢慢理出一整套最基本的修復用具:镊子、牛皮纸刀、小喷壶、一撮净皮纸片、调好的糨糊罐、一支细羊毛刷、一块吸潮纸,还有一块压板。

调糨糊是最先做的。

馆里用的是传统小麦淀粉糨糊,煮过三次,浓稠度偏中。他將少量取出放进砚池,兑了几滴凉开水,用竹籤搅成稀糊,滴在手背试粘性,直至落下不滴,提起不断丝,这才罢手。

隨后是选补纸。

他翻了翻案上装净皮宣的小布袋,从中抽出一张较薄的,纸纹顺直,色泽泛米白,不会比原纸更亮也不更浑浊。他將补纸放在裂缝空袭之上,用檯灯打光,从下透出纸张的裂线与纹理走向,再用铅笔轻描出擬补的轮廓。

裁纸不能用刀,而要用水线笔蘸清水,一笔描过裁线,再用手轻撕,使得边缘呈“羽化状”。这能让补纸与原纸更自然地贴合,不至突兀。

这一道工序,乍看普通,实际上极讲究——撕得快了,纸边会卷;慢了,又会脱力拉裂。他的指尖动作稳,看似慢悠悠,实则快而果断,一片羽毛边的小补纸便贴合了裂缝的形状。

接下来才是贴合。

他先用喷壶离纸面约十公分处轻轻喷水,不为润纸,而是让边缘褶皱轻展,使之服帖;接著用毛刷扫平,再点上少量稀糨糊——不能抹,不能铺,只能少量去点,像点豆子似的,以手腕运力,避免糨糊溢出造成晕染。

他將裂口位置小心撑平,取小喷壶在距表面五公分处轻轻喷雾,不为润纸,而是让边角柔软一点,好定位。

裂缝边缘因时间已起毛,且有一点点外翻。他拿出镊子,將两侧轻轻理顺,然后裁下一片净皮纸,用笔蘸干糨糊,绕边缘继续点,避免水渍晕进內侧。

虽然拿著的是毛笔,动作却像在绣线入针,细致而克制。

补片对准裂口贴合后,他换了个刷,一笔笔往边缘扫压,从中向外,把空气赶出去,也让补片边缘慢慢吃贴原纸。毛刷每一次下压都控制在刚刚能听见“唰”一声轻响的力道,听起来均匀而温柔。

过了几分钟,他换了一支小刷,把补片四周用极淡糨糊做了点边缘压封,然后取下吸潮纸,轻轻压在补片表面。再压一块薄玻璃板。

薄玻璃板铺压其上,需静置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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