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作为道士，苏小小依旧如此言语。
她当然知道，稳定的制度更有利於天下百姓，大唐亦是广开修炼之门，大家都有晋升的通道。
但。
太压抑了。比之秦始皇“振长策而御宇內，执敲扑而鞭笞天下”更加令人窒息，所有的野心一旦升起，就要对上那双渊深莫测的眸子，想著千年来一桩桩事跡，未卜先知的嗅觉，跨越百年的布局手段，就令人绝望，不得不跪伏胆寒。
若是真箇修行，得了清净，那便还好。
因为那样一个人在位置上，只要不昏庸，对於天下，对於百姓，更好。
可这浑浊尘世，悸动的心，更多。
被那天地正气压制久了，天地的气也逐渐偏转，因而天心迟钝，星辰迟留，污秽恶毒之气爆发，百年来天灾愈发频繁，人心愈发躁动……
“是啊，太压抑了。”
六国余孽会盼著秦始皇死，士绅官僚也盼著朱元璋死，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苏小小在一个摊位前，拿起一个鬼头石像，心不在焉的说道：“道教向来讲究，反者道之动。世人不愿的事情，我道不会勉强。”
李修言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
她也不做解释，只说道：“你要寻那王太斌，他的確在冰劫当中，为鬼帅所伤，每日需要饮酒镇痛。”
“这酆都城中，有一种酒，就有很好的镇痛效果，名为『忘川酿』。”
“乃是以麻黄、红芍、附子，配合忘川水酿出来的药酒。”
“喝了酒，不那么痛了，他或许就能醒过来，教你剑法了。”
李修言也没有空著手上门的想法，便点点头，说道：“何处去买这忘川酿？”
苏小小：“夜半子时，鬼市开张。”
……
酆都城是倚山而建，真正的冥府在平都山上。
故而，平都山脚下这个坊市，是城內最热闹的地方，所谓的鬼市，也是在这里。每夜子时，会有冥间商贩，推著车从鬼门关出来，然后摆摊，卖著冥界的东西。
幽绿色的灯笼，高高掛著，鬼市倒是不暗，但也颇为瘮人。
李修言要找忘川酿，但也新奇的看著各类商品，有专卖命数的摊位上，有著一种“阴德算筹”，每一根算筹，可以为凡人增寿一年。
价格竟也不贵。
“增寿一年，居然只要一两黄金？”李修言有些惊愕，但那摊贩却十分友善的说道：“是极，是极，这寿命便宜的很，老爷儘管买去。”
苏小小走了过来，说道：“別听他的。”
“他这算筹，是將你这辈子积累的阴德换成寿命，如若阴德不够，是没有办法增寿的。真有足够的阴德，何必去换那寿命？寻个道观，做上几场科仪，消灾解厄，填补禄库，同样可以多活几年。”
“一两黄金买了这东西，亏得很，用了这东西，更亏。”
那摊贩见是个授籙的法官，也不见恼，只是笑道：“您高见。”
苏小小指著摊贩说道：“这类冥间商贩，皆是奸邪狡诈的鬼怪，虽然酆都有重重规矩，但他们也最擅长钻空子。因而鬼市当中，买东西被骗钱很常见，买到倒霉的东西，更常见。”
那摊贩也不恼，只是拢袖笑著：“您也知来此处的，多有贪心。”
“那人间为富不仁的，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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