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吴谦再踏入大理寺时,感觉整个衙门都变了。或者说,变的是他自己。

往日里那些视他为无物的同僚,此刻远远看见他,便像耗子见了猫,要么躬身行礼,要么绕道而行。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鄙夷,而是掺杂了三分敬、七分畏的复杂情绪。

吴谦挺著腰杆,走在通往自己公房的路上。他忽然发现,这条走了十几年的路,从未像今天这般宽敞过。

他没等到送礼的,也没等到諂媚的。公房门口倒是乾乾净净,连盆兰都不见了。他推门进去,桌上只摆著他自己的文房四宝。

这份突如其来的清净,反倒让他心里更踏实了。

他刚坐下没多久,裴宣的亲隨就来了,说是裴卿请他过去一趟。

还是那间公房,还是那株翠竹。

“吴主簿,昨夜休息得可好?”裴宣正在擦拭一柄佩剑,头也没抬。

吴谦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来了。他学著自家侄子的样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回稟裴卿,府上遭了贼,心里总是不安。劳裴卿掛怀了。”

他没有提搬桌子的事,只说遭了贼。

裴宣擦剑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哦?可有损失?”

“倒也没丟什么,”吴谦躬著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就是……被嚇得不轻。”

裴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著几分探究,几分瞭然。他不再追问,只是將佩剑“呛”的一声插回鞘中。

“你那个侄子,是个有趣的人。”裴宣淡淡地说,“大理寺的差役,不是用来搬东西的。下不为例。”

“是,是。下官知罪。”吴谦连连称是,后背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走出来时,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仗。他知道,裴宣什么都清楚,只是不想点破。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比刀剑相向更让人心惊。

与此同时,西市。

王麻子的木器铺,大门紧闭,一整天都没有开过。

街对面的粮油铺屋顶上,两名大理寺差役轮班守著,眼睛都快望穿了。

“头儿,你说那姓顾的小子,是不是在耍咱们?这都快一天了,別说人了,连只野猫都没见著。”一个年轻的差役揉著酸涩的眼睛,忍不住抱怨。

被称作头儿的老差役,正是昨晚带队敲门的那个,他为人老成,闻言只是“嘘”了一声:“別废话。吴主簿背后那位,不是咱们能议论的。让你盯著,就给老子盯死了。”

日头渐渐西斜,铺子里依旧死气沉沉。就在年轻差役快要睡著时,一个衣衫襤褸的乞丐,拄著根木棍,慢悠悠地踱到了王麻子铺子门口。

他没有敲门,也没有討饭,只是靠在门边的墙上,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硬得能砸死人的黑面馒头,一口一口,面无表情地啃著。

两名差役立刻警觉起来。

那乞丐坐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啃完了馒头,拍拍屁股上的土,拄著棍子,又慢悠悠地走了。从头到尾,没往铺子里看一眼。

“头儿,这……”

“记下来。”老差役的眼神变得凝重,“时间,样貌,特徵,都记下来。”

夜幕再次降临。

三猴子像一尾滑不溜丟的泥鰍,钻进了吴家小院。他脸上带著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一进门就拉住顾长风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先生!打听到了!”

他灌下一大口凉茶,抹了把嘴。

“太子妃娘家,宋家!最近確实在倒腾木料!我找了西市木行的一个老伙计打听,宋家採买的,全是顶级的紫檀、黄梨,手笔大得很!但奇怪的是,他们没找京城任何一家木器铺子打家具,说是……要运回金陵老家,修祖宅。”

顾长风的眼睛亮了一下。“修祖宅,需要从京城运木料回金陵?”

“谁说不是呢!”三猴子一拍大腿,“金陵那边什么好木头没有?非得在京城买了运回去?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话音未落,院门被“砰砰砰”地捶响,力道之大,像是要拆门。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