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吴主簿的大戏
吴谦是被两个差役,半扶半架,送回大理寺的。
他感觉自己不是坐马车回来的,是坐著一口棺材飘回来的。
一路上,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三个画面在来回切换。
第一个,是那个被木棍捅穿喉咙的死人。
第二个,是那颗金灿灿的,刻著“王”字的假牙。
第三个,是自家侄子那张云淡风轻,却说著最要命的话的脸。
这三个画面,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回到他那间阴暗潮湿的案牘库,吴谦就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弹。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去见王承?
去跟一个二品的都察院大员演戏?
还要骗他,说案子跟穆家有关?
吴谦觉得自己还没开口,腿肚子就得先软了,到时候別说演戏了,不当场尿了裤子,都算是他吴家祖坟冒青烟了。
“不行,不行,这事干不了。”吴谦抱著脑袋,痛苦地呻吟著,“我就是个写字的,我不是唱戏的啊!”
他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这事没活路。
要不,跑路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吴谦就打了个哆嗦。
跑?
往哪跑?
这京城內外,都是裴卿和相爷的眼线。他前脚刚出城门,后脚就得被人抓回来。
到时候,就不是去臭水沟里找位置了,是直接被人做成肉馅包子,餵了城外的野狗。
跑路是死,不去也是死。
横竖都是个死,怎么就这么难呢?
吴谦欲哭无泪,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就在他天人交战,几乎要把自己头髮都揪禿的时候,顾长风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参茶。
“叔父,压压惊。”顾长风將参茶放到吴谦面前的桌子上。
那浓郁的参味,熏得吴谦一阵反胃。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压惊,是速效救心丸。
“长风啊!”吴谦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带著哭腔道,“叔父……叔父真的不行啊!我……我一见当官的就哆嗦,更別说王承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御史了!我……”
“叔父,你怕什么?”顾长风打断了他。
“我怕死啊!”吴谦喊道。
“你现在去,不一定会死。但你现在不去,今晚就一定会死。”顾长风的语气很平静,但话里的內容,却比冰还冷。
吴谦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看著顾长风,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还有选择吗?
他没有。
从他侄子踏进宰相府的那一刻起,他吴谦,就已经被绑上了这辆疯狂的战车。
想下车?
除非是变成一具尸体。
“可是……我不会演啊!”吴谦绝望地说道,“我这辈子都没说过几句谎话,更別说去骗王承那种人精了。我一开口,他肯定就看穿了!”
“谁说要您去骗他了?”顾长风笑了笑。
“啊?”吴谦又愣住了,“不骗他?不骗他我去干嘛?去跟他喝茶聊天吗?”
“叔父,有时候,最好的谎言,就是说真话。”顾长风坐到他对面,慢条斯理地说道。
“您不需要去编造什么。您只需要把你心里的恐惧,委屈,和无助,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就行了。”
“恐惧?”
“对。”顾长风点了点头,“您就告诉他,您怕得要死。您说,您一个九品主簿,本本分分,就想混到告老还乡。结果现在,被卷进了这种神仙打架的案子里。宰相要杀人,將军要翻案,大理寺卿天天逼著你,现在连羽林卫都牵扯进来了。”
“您就哭,哭得越惨越好。告诉他,您晚上做梦都是死人,吃饭都吃不香,感觉自己脖子上就悬著一把刀,隨时都可能掉下来。”
吴谦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这不是他现在最真实的心情写照吗?
这还需要演?
他现在就能当场哭给顾长风看。
“然后呢?”吴谦问道。
“然后,您就『求』他。”顾长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您说,王大人,您是都察院的御史,是朝中的清流,是唯一能为我们这些小官做主的人了。您得救救我,救救大理寺啊!”
“您就告诉他,裴卿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被逼得没办法了。因为最新的线索,把矛头指向了镇国將军府。可穆將军手握兵权,谁敢去查?裴卿不敢,大理寺更不敢。这案子,眼看就要办成一桩死案了。”
“您再『不经意』地透露,说发现线索的,是我。但因为我人微言轻,又和穆家结了梁子,所以提出的所有怀疑,都被裴卿给压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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