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谦是被两个差役,半扶半架,送回大理寺的。

他感觉自己不是坐马车回来的,是坐著一口棺材飘回来的。

一路上,他的脑子里,就只有三个画面在来回切换。

第一个,是那个被木棍捅穿喉咙的死人。

第二个,是那颗金灿灿的,刻著“王”字的假牙。

第三个,是自家侄子那张云淡风轻,却说著最要命的话的脸。

这三个画面,像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一回到他那间阴暗潮湿的案牘库,吴谦就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弹。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去见王承?

去跟一个二品的都察院大员演戏?

还要骗他,说案子跟穆家有关?

吴谦觉得自己还没开口,腿肚子就得先软了,到时候別说演戏了,不当场尿了裤子,都算是他吴家祖坟冒青烟了。

“不行,不行,这事干不了。”吴谦抱著脑袋,痛苦地呻吟著,“我就是个写字的,我不是唱戏的啊!”

他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这事没活路。

要不,跑路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吴谦就打了个哆嗦。

跑?

往哪跑?

这京城內外,都是裴卿和相爷的眼线。他前脚刚出城门,后脚就得被人抓回来。

到时候,就不是去臭水沟里找位置了,是直接被人做成肉馅包子,餵了城外的野狗。

跑路是死,不去也是死。

横竖都是个死,怎么就这么难呢?

吴谦欲哭无泪,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纠结过。

就在他天人交战,几乎要把自己头髮都揪禿的时候,顾长风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还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参茶。

“叔父,压压惊。”顾长风將参茶放到吴谦面前的桌子上。

那浓郁的参味,熏得吴谦一阵反胃。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压惊,是速效救心丸。

“长风啊!”吴谦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带著哭腔道,“叔父……叔父真的不行啊!我……我一见当官的就哆嗦,更別说王承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御史了!我……”

“叔父,你怕什么?”顾长风打断了他。

“我怕死啊!”吴谦喊道。

“你现在去,不一定会死。但你现在不去,今晚就一定会死。”顾长风的语气很平静,但话里的內容,却比冰还冷。

吴谦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看著顾长风,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他还有选择吗?

他没有。

从他侄子踏进宰相府的那一刻起,他吴谦,就已经被绑上了这辆疯狂的战车。

想下车?

除非是变成一具尸体。

“可是……我不会演啊!”吴谦绝望地说道,“我这辈子都没说过几句谎话,更別说去骗王承那种人精了。我一开口,他肯定就看穿了!”

“谁说要您去骗他了?”顾长风笑了笑。

“啊?”吴谦又愣住了,“不骗他?不骗他我去干嘛?去跟他喝茶聊天吗?”

“叔父,有时候,最好的谎言,就是说真话。”顾长风坐到他对面,慢条斯理地说道。

“您不需要去编造什么。您只需要把你心里的恐惧,委屈,和无助,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就行了。”

“恐惧?”

“对。”顾长风点了点头,“您就告诉他,您怕得要死。您说,您一个九品主簿,本本分分,就想混到告老还乡。结果现在,被卷进了这种神仙打架的案子里。宰相要杀人,將军要翻案,大理寺卿天天逼著你,现在连羽林卫都牵扯进来了。”

“您就哭,哭得越惨越好。告诉他,您晚上做梦都是死人,吃饭都吃不香,感觉自己脖子上就悬著一把刀,隨时都可能掉下来。”

吴谦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这不是他现在最真实的心情写照吗?

这还需要演?

他现在就能当场哭给顾长风看。

“然后呢?”吴谦问道。

“然后,您就『求』他。”顾长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您说,王大人,您是都察院的御史,是朝中的清流,是唯一能为我们这些小官做主的人了。您得救救我,救救大理寺啊!”

“您就告诉他,裴卿现在也是焦头烂额,被逼得没办法了。因为最新的线索,把矛头指向了镇国將军府。可穆將军手握兵权,谁敢去查?裴卿不敢,大理寺更不敢。这案子,眼看就要办成一桩死案了。”

“您再『不经意』地透露,说发现线索的,是我。但因为我人微言轻,又和穆家结了梁子,所以提出的所有怀疑,都被裴卿给压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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