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厂公的体面
解决了辽东战事的最后一块拼图,又意外得到了整顿勛贵和卫所的线索,朱厚照的心情很不错。
但他清楚,无论是对外的战爭,还是对內的清洗,他都需要一把足够锋利,且绝对忠诚的刀。
东厂和西厂,是见不得光的匕首,適合暗杀和刺探情报。
而他现在,需要一把能悬在百官头顶,让他们时刻感到敬畏的,堂堂正正的利剑。
这把剑,就是锦衣卫。
然而,如今的锦衣卫,早已不復太祖、成祖时期的荣光。承平日久,这支曾经让百官闻风丧胆的天子亲军,已经变成了一个勛贵子弟扎堆镀金,內部盘根错节,贪腐横行的养老机构。
它的爪牙,早已变得迟钝,甚至连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情,都反应迟缓,远不如东西厂的番子来得灵通。
朱厚照不打算另起炉灶,他要做的,是为这把生锈的剑,重新开锋。
而开锋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一个合適的执剑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锦衣卫指挥使,钱寧的身上。
钱寧,出身武勛世家,弓马嫻熟,为人颇为自负。歷史上,他曾是正德朝最受宠信的將领之一。但此刻,在朱厚照的眼中,他还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他有能力,有野心,但缺乏一个让他脱胎换骨的机会,和一个让他心甘情愿效忠的主君。
朱厚照决定,亲自来当这个雕琢他的人。
他没有在朝堂上,或是乾清宫里召见钱寧,而是传下口諭,让钱寧晚间到西苑的豹房见驾。
豹房,是先帝修建的游乐之所,里面饲养著各种珍禽猛兽。在许多文官眼中,这里是玩物丧志的象徵。
朱厚照选择在这里见钱寧,自有他的深意。
夜幕降临,钱寧怀著忐忑的心情,来到了豹房。
他不知道皇帝深夜召见自己,所为何事。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位少年天子,心思难测,自登基以来,做下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出人意料。
走进豹房,只见朱厚照正穿著一身劲装,站在一头被关在巨大铁笼里的猛虎面前。
那猛虎身形健硕,斑斕的皮毛在火光下闪闪发亮,看到有人靠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震林木。
跟在后面的太监们,都嚇得面色发白,不敢靠近。
唯有朱厚照,面不改色,甚至还饶有兴致地评价道:“好一头畜生,有几分山大王的威风。”
“臣,锦衣卫指挥使钱寧,参见陛下。”钱寧单膝跪地行礼。
“起来吧。”朱厚照没有回头,“钱指挥,你来看这头老虎,像什么?”
钱寧一愣,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顺著皇帝的目光看去,沉吟道:“回陛下,臣看它,像一员猛將,勇则勇矣,却被困於笼中,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说得好。”朱厚照终於转过身,看著他,“那朕再问你,如今的锦衣卫,像什么?”
钱寧的心,猛地一沉。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要致命得多。
他额头渗出细汗,斟酌著词句:“锦衣卫,乃天子亲军,陛下的爪牙,自当如……如下山猛虎,为陛下扫清障碍。”
他说得有些心虚。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的锦衣卫,离“下山猛虎”这四个字,差得太远了。
“下山猛虎?”朱厚照笑了,笑声里带著一丝嘲讽,“朕看,它也和这笼中之虎差不多。空有一身华丽的皮毛,唬唬人罢了。爪牙钝了,雄心没了,整日里在京城里作威作福,欺压良善,这就是朕的爪牙?”
钱寧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皇帝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如何不知锦衣卫內部的糜烂?但他身处其中,也是有心无力。里面的关係盘根错节,牵一髮而动全身,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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