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谢家村的人领到所谓的"汤水",不过是漂著几片烂菜叶的盐水,谢老太刚喝一口就喷了出来,溅了谢金宝一身。

"要死啊!这也能叫人吃的?"谢老太破口大骂。

谢金宝跳起来拍打衣衫,一脸嫌恶:"奶奶!我的新衣裳!"这件半旧的绸衫是他最体面的衣服,平时都捨不得穿,现在竟在逃荒的路上穿了起来。

谢广金一家围坐在一起,王翠翠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偷偷塞给儿子一块杂粮饼,谢招娣眼巴巴地看著,咽了口唾沫,却不敢开口要。

"看什么看?"王翠翠瞪了女儿一眼,"你哥是男孩,不吃饱哪有力气走路。"

不远处,谢秋芝一家安静地啃著麩皮饼,那还是官差来村里宣布迁徙的那一天发的救命粮。

他们虽然也排队领取了菜汤,可是谁都没有喝,实在是喝不下去,淡淡的咸水味道的菜汤,闻著反胃。

索性倒在车行老板送的其中一个木桶里,打算晚上的时候处理掉。

谢秋芝中暑的症状已经好多了,身上確实精神了些,她注意到谢招娣一直往这边看,她一边啃著拉嗓子的麦麩饼一边捅了捅李月兰的胳膊。

李月兰看向她示意的方向,轻嘆,"招娣那孩子...跟了王翠翠这样的妈也是可怜。她比你大三个月呢,前些日子你大伯娘说要给她相看人家,如今大家都逃荒去了,这事也就没成,不知道以后还要受你大伯娘多久的气才能如愿嫁人。"

谢锋冷哼一声:"大伯母把好的顶饿的东西全给了谢金宝,亲闺女连口饼子都吃不上。"

天色渐暗,官差吆喝著让眾人收拾东西去指定的扎营地,谢秋芝帮著收拾时,忽然感觉有人在拽她衣角。回头一看,是谢迎娣。

"秋芝..."谢迎娣舔著乾裂的嘴唇,眼睛直往他们家的包袱上瞟,"你们还有吃的吗?我饿..."

谢秋芝还没回答,李萍就衝过来一把拽走这个最小的十岁的女儿:

"丟人现眼!討饭討到三房去了?"她狠狠瞪了谢秋芝一眼,"装什么好人!有本事把你们的粮食都分出来啊!"

谢锋立刻挡在妹妹面前:"臭女人,你再说一句试试?"

李萍现在的样子不仅丑,確实还挺丑,原来在家里还能时不时的擦洗一下身子,这几天忙著收拾逃荒的家当,路上更是不敢浪费水,身上出了太多汗,浑身的酸臭味。

眼看要起衝突,谢广贵赶紧过来拉走妻子和女儿,临走还不忘阴惻惻地丟下一句:"老三,管好你家的孩子,这逃荒路上,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句话像一把刀,悬在了谢秋芝心头,她想起梦中全家惨死的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谢广福和谢锋看著他离去的背影,眼神越发的冷然。

天黑之前谢家村的人在土坡下扎营,官差陈进虎骑著马告知:

"有银钱的可以进城补给!记住別耽误了明早赶路。"

人群又骚动起来,谢秋芝抬头望去,更远处,临漳州城门洞开,隱约可见里面晃动的灯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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