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秋芝和谢文在打闹。

谢锋尷尬地摸摸鼻樑:“让大人见笑了,家里弟弟妹妹,总没个正行。”

沈砚却弯了弯眼:“兄友弟恭,率真可爱。民间有此性情之家,是谢兄之福。”

他后半句咽了回去:“只是男女大防上,似乎隨意了些。”

谢秋芝和谢文捆好柴就往板车这边来,嘰嘰喳喳的说话声越来越近,沈砚从容起身,衣袖拂过沙地,那些精妙的阵型图瞬间化作模糊的痕跡。

"明日过了黑石峡,再向谢兄请教"

他拱手作別时,嘴角噙著一丝罕见的、真诚的笑意。

谢秋芝惊讶地发现,这位"沈大人"与大哥討论时,大哥眼中闪烁著遇到知己的欣喜,是她熟悉的那抹亮光。

下午,板上侧边绑著两捆枯树枝,谢秋芝和谢文並排坐在板车上,两条腿在空中晃呀晃,扯著嗓子唱起改编后的《逃荒的小路》:

走在逃荒的小路上

乾裂的车辕吱呀做伴......

里正的孙子谢吉利本就在板车旁跟著走,听到这歌谣,咧嘴大笑,也跟著哼唱起来,连平日里怯生生的谢小都拍著手,声音清脆地附和著。

沈砚骑著马,跟在板车一侧,听到这欢快的歌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出巡这么久,见过太多逃荒的百姓,不是愁眉苦脸唉声嘆气,就是满心惶恐不知所措,像谢家这样能如此欢快地唱歌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他觉得歌声一起,迎面燥热的风都带著一股清凉,忍不住勒马缓行,不自觉把目光移向歌声源头。

女郎盘腿坐在板车沿,脚尖晃得像打拍子,她嗓子清亮,却带一点慵懒和俏皮,每唱到“喔喔喔她轻唱”时,就侧过脸冲旁边的弟弟挤眉弄眼。

他想起京城那些十三四岁的闺秀,此刻应该正在绣楼里学习女红,或是羞怯地偷看前来提亲的少年郎。

而眼前这个少女,坐在逃荒的板车上,把苦难唱成童谣。

沈砚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想像著数年后,这个灵动的少女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家。以谢家这般和睦的氛围,想必会为她寻个知冷知热的好郎君。

想起她那句“我的心还是张凌鹤的”,忍不住失笑:这小丫头把倾慕喊得震天响,偏又坦荡得让人挑不出错。

沈砚收回思绪,轻轻摇头,他一个朝廷命官,怎的突然关心起一个小姑娘的婚嫁之事来了?可目光却忍不住又瞥向那个唱歌的少女。

谢秋芝正唱到"笑意写在脸上"这一句,忽然转头对上了沈砚的视线。

她先是一愣,隨即大大方方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继续放声歌唱。

沈砚微微一怔,隨即不自觉地跟著扬起了嘴角。

这样明媚的笑容,在满是愁苦的逃荒队伍中,宛如荒漠中的一泓清泉,让人忍不住想要珍藏。

谢家最小的男孩把两根柴棒当鼓槌在空中乱晃,笑容得比头顶的太阳还晃眼。

那一刻,他们好像不是在逃荒,而是在去赶一场庙会——尘土是彩带,柴棒是灯杆,乾裂的车辙成了锣鼓的节拍。

再看谢家其余人,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柔软。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奇这家人怎么会有如此好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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