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试戏

他终於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是踏著至亲之人的尸骨炼成的……

他所谓的“復兴”，不过是仇人操控他这柄利刃，斩断自己家族最后气运的阴谋。

他活了十几年的人生，是一个天大的、残忍的笑话。

这种认知带来的痛苦是灭顶的。

比直接的仇恨更折磨人的，是自我厌弃。

他厌恶这个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自己，厌恶这个被仇人养大、认贼作父还曾心生感激的自己。

他无数次站在镜子前，看到的不是一个復仇者，而是一个丑陋的、被玩弄於股掌之间的怪物，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直视的罪人。

而女主的存在，则加剧了这种痛苦。

她身上的光明、善良、以及对他这个“魔头”不经意流露的、源自童年模糊记忆的信任与关切，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

照出他此刻的骯脏与不堪。他渴望靠近那点温暖，却又被自己满身的血腥味逼得步步后退。

他不配。

那份原本或许可能属於他的青梅竹马、光风霽月的人生。

早已被他亲手葬送，甚至他可能就是导致她某些不幸经歷的间接推手。

於是，覬覦都变成了罪恶。连多看她一眼，都像是在褻瀆。

所以，当真相最终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时，那不仅仅是仇恨的爆发，更是所有压抑的自我否定、痛苦、绝望和疯狂的总清算。

他过去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即便那是假的，可他也信了一生。

留下的，是一个被彻底撕裂、站在废墟之上、不知该向谁復仇的灵魂。

这场戏的难点，就在於要演出这种层层递进的、由外至內最终彻底爆发的撕裂感。不仅仅是愤怒，更是信仰崩塌后的癲狂，是极致痛苦下的毁灭欲。

既想毁灭仇人，更想毁灭这个被塑造出来的、可悲的自己。

五分钟后。

程弋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了。

那股大学生的清澈愚蠢和刻意维持的谦逊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脆弱和疯狂的偏执。

……

……

表演结束。

房间里一片寂静。

周导推了推眼镜，身体前倾，手指无意识地在剧本上敲了敲，没说话。

黎雪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亮光。

这时，叶晨也准备好了。他走到程弋刚才的位置，並没有被程弋激烈的表演影响，而是迅速进入了另一种状態。

程弋没再关心。

拥有上一世的记忆，他知道叶晨一定会被选中。

……

两人表演完毕，工作室里再次陷入安静。

周导摸著下巴，看看程弋，又看看叶晨，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半晌没说话。

这种沉默最是磨人。叶晨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偷偷瞄了程弋一眼。

程弋表面上还算镇定，但心里也在打鼓。

毕竟他只知道叶晨一定能拿到这个角色，但自己……

不好说！

导演的心思，谁说得准呢？

过了半晌，导演喊了选角导演和製片人一起进来，一阵耳语之后，周导冲黎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