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北平火车站戒严。一队脸绷得跟死人似的鬼子兵,护著一个穿和服、蹬木屐的男人出了站。

这人瞅著四十上下,身板不算壮实,甚至有点乾巴。可每一步迈出去,木屐磕地声都稳得嚇人,像钉进地里。俩眼直勾勾瞅前面,空得瘮人,像两口枯井,没半点活气儿。旁边的人不自觉都缩脖子,觉得后脖颈发凉。这就是空本武藏,光名字听著就像把妖刀。

他没去司令部客套,直接让车开到城外一临时搭的灵堂。里头供著他宝贝徒弟的牌位——就是让李平安一记“八极崩”送回老家的那个空手道高手。

灵堂里阴森得能拧出水。空本武藏跪牌位前头,一动不动,跟泥捏的似的。没掉泪,没吼叫,就那么干跪著,可空气里那股子憋屈和压著的火,沉得旁边所有鬼子军官和兵痞都喘不上气,脑门冒汗。

跪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慢慢站起来,扭脸看向边上溜边站的三本一郎。

“说。”就一个字,冰碴子似的。

三本一郎不敢磨嘰,倒豆子似的把知道的都说了:死的都是一下就没了,手法利落,像练家子;现场没线索;那主好像跟皇军有血海深仇;有零碎消息说戴个恶鬼脸……

空本武藏闷声听著,脸上肉都不带动一下,就那俩死水眼珠子深处,好像闪过一丝极微弱的、逮著猎物的光。

“恶鬼?面具?”他哑著嗓子哼了一声,像砂纸蹭木头,“藏头露尾的玩意儿。我会亲手把他那层皮扒了,骨头一寸寸捏碎,给我徒弟垫棺材底。”

他摆摆手,三本一郎赶紧低头溜了。没线索,他压根没指望。真正的老猎手,从来不信別人嚼过的饃。

打这天起,北平的黑夜里,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的“恶鬼”,又多了一个更瘮人、更能憋的猎手。空本武藏不用那些洋玩意儿,他信自己的拳头和直觉。每晚上,他就像个真鬼魂,独自飘在北平的胡同房顶,气儿都快没了,感知却放到最大,搜刮著任何一点不对味的动静。他用他自己的法子在摸这座城,感受那个“恶鬼”可能留下的、凡人根本嗅不著的蛛丝马跡。

要命的危险,像看不见的潮水,悄悄淹过了北平的城墙。

而这会儿的李平安,刚送走一个难缠的汉奸客,揉著酸了吧唧的老腰,拉著空车往南锣鼓巷晃荡。他脑子里还琢磨今晚去哪儿“开张”,顺便吐槽鬼子变怂了,害他“kpi”都完不成。

他对那即將砸脑门上的灭顶之灾,屁都不知道。

夜雾,又慢慢糊住了四九城。今晚上这风里,好像带了股从来没闻过的铁锈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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