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缓缓挪步到窗口,顺著窗户瞧了两眼底下的相国寺街,仔细辨別街上是否有宫內派来的追兵。
期间,苏洵与程氏对视一眼,心中颇有些震撼。
夫妇俩心中澄明:这块玉镇纸,估计还真是自家女婿从官家手上抢来的,当然只是玩笑的形式,官家並不在意,否则若真惹怒了官家,自家女婿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离开皇宫呢?
不过这也了不得了,除了眼前这位,谁敢在官家手上抢东西?
而此时,赵暘也向夫妇俩说起了此番的来意,斟酌著道:“对了,表叔,表婶,小侄之所以返回,主要是——官家想见表叔、表婶一面?”
一听这话,苏洵就知道官家根本不在意那块玉石镇纸,心中暗自鬆了口气,点头道:“官家待景行如子侄,等同长辈,既已定亲,合该去拜见——”
说著说著,他自忖这话说得不妥:自家女儿与赵暘不定亲,难道他就不该去拜见官家么?若非赵暘,他一家还没这资格呢!
好在这里又没有言官,无人故意挑刺,赵暘自然也不会,转头对苏八娘、没移娜依及苏軾、苏辙兄弟道:“还有八娘与娜依,及子瞻、子由。”
“咦?”苏洵一脸意外道:“子瞻与子由也要去?”
女儿八娘与乾女儿娜依受邀,他都可以理解,唯独二子也受邀,这让他有些想不通。
当然要去,官家对“二苏兄弟”也是颇为上心呢。
赵暘笑了笑,扯谎道:“官家问我时,我隨口提了几嘴子瞻与子由,称他二人年少有才,官家最是偏爱有才华的少年郎——”
此时苏軾也已反应过来:既然官家邀请他们一家进宫,自不会气恼於一块玉石镇纸。
於是他几步走到桌旁,不动声色地將玉石镇纸揣到怀中,笑嘻嘻道:“我苏子瞻便是那有才华的少年郎——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皇宫。”
“你还差得远呢!”苏洵轻哼著数落了一句有些骄傲的儿子,又问赵暘道:“是明日么?”
赵暘点头道:“明日正午,官家会在宫內设宴,宴请表叔一家,介时我会提前来接表叔一家进宫。”
“还要设宴啊?”程氏受宠若惊道。
毕竟寻常人能见到官家的圣顏就已是殊荣,官家设宴招待,这简直不敢想像,要是她父亲程文应此刻也在,说不定要激动地厥过去。
“我——我也要去么?能不去么?”没移娜依一脸惶恐道。
“莫慌。”苏八娘宽慰她道:“娜依昔日——並非你心甘情愿,官家仁慈,不会责怪你的。”
对,她是没事,有事的是你——
赵肠目视著一副长姐作態的苏八娘心中暗想道。
说实话,在见官家之前,他也没想到官家在意的其实是苏八娘,至於没移娜依,官家仅提了一嘴。
稍后,赵暘回到工部大院,见阔別许久的沈遘正在与范纯仁、文同谈笑。
见赵暘回到大院,沈遘埋怨道:“景行,你要娶妻,为何不考虑我沈氏一族呢?我族亦有不少待嫁的妹妹——你若早早告知我,我也好替你介绍,如今却叫与可占了便宜。”
沈遘也是赵暘的亲近至交,赵暘將火器都交由他监督,自然是信得过他,闻言苦笑道:“文通兄莫开我玩笑了,出事了!”
“什么事?”沈遘当即收起笑容,疑惑问道,连带著范纯仁、文通亦面露不解。
於是,赵暘將三人请到他的小屋,又吩咐王中正等人到外头戒严,待安排妥当之后才低声將今日面圣的经过告知三人,当然,没敢提皇位的事,只说官家有意將福康公主嫁给他,可即便如此,沈遘、范纯仁、文通三人也是听得倒抽一口冷气。
“好傢伙,我说官家为何待景行如亲子侄,原来在这儿呢——”沈遘惊嘆一声,隨即指指范纯仁与文同打趣道:“你俩有大麻烦了。”
范纯仁苦笑一声,感觉自己有点冤枉:“我哪知道官家有此意——有此意不早说?”
“哟,你敢埋怨?”沈遘乐了,轻笑道:“以当时的状况,合適么?这边刚解除公主与李家的亲事,转头就叫公主与景行定亲,这不是害景行背负骂名么?——我猜官家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急著张罗,结果你俩倒好,急著给景行张罗婚事,坏了官家的安排,得了,你俩这辈子別想升迁了。”
“不升迁就不升迁,我本无远志——”
文同浑不在意,毕竟他並无远大的抱负,考进士只是为了光耀门楣,实在不行,当个县令,保一县百姓平安,在他看来这辈子也值了。
不过待转头看向赵暘时,他脸上多少带点不好意思:“——未曾想耽误景行了。”
赵暘刚要说话,范纯仁在旁摇头道:“这未必是好事,我大宋马,多数无实权,况且公主出嫁,按理要升行”,此举——有违伦常。”
由於宋太宗比宋太祖小足足十二岁,与同辈分高官联姻时,为使年龄相当,常不得不將公主许配给对方孙子,这在无形之中降低了皇室的辈分。为挽回尊严,宋真宗定下了一项规则:即公主出嫁后,马要“升行”,说白了就是提一辈,故公主也隨之成为公婆的同辈人,不必行舅姑之礼侍奉公婆。
范纯仁是非常看重伦常礼数的,从他在歷史上寧可被贬离京都,也要坚决反对英宗赵曙尊其生父赵允让为皇考而不敬传位给其的仁宗就可见一斑。
娶的妻子不敬公婆,与公婆竟为同辈人,这在范纯仁看来简直不能接受。
“你啊。”
沈遘手指点点范纯仁,一脸打趣之色,但却没有说什么,转头看向赵暘破有深意地问道:“景行,你怎么看呢?”
见范纯仁与文同都看向自己,赵暘半真半假道:“文通兄以为我真贪图那马之位?
我对八娘很满意。——至於福康公主,嘿。”
虽说不便將几位贤兄解释福康公主在歷史上的德行,但就凭他这一冷笑,三人也看得出他对那位公主十分嫌弃—儘管三人也不知真相,只以为赵暘可能听说公主任性什么的。
见此,文同心下稍暗,既讚赏又亲近地点点头,隨即担忧道:“那现在什么情况?官家要强迫你娶公主?”
赵暘摇头道:“强迫倒没有,就是——利诱,三位哥哥懂的。”
沈遘笑著道:“我猜这份利不小——且露个口风让哥几个羡慕一下,是否是封个王侯什么的?”
是皇位!
赵暘看了他一眼,含糊道:“唔——”
“嘖嘖嘖。”沈遘一脸羡慕,连连摇头道:“比不过、比不过——”
赵暘没好气道:“文通兄就莫打趣了,赶紧出出主意。”
见赵暘面色有些著急,沈遘也不在玩笑,摸著鬍鬚琢磨道:“我猜官家宴请苏大官人一家,除了想见见苏氏小娘子,多半还是希望苏大官人一家知难而退,主动提出与景行解除婚约——以官家的性子,他绝不会强迫,这一点可以放心,官家多半是暗示,只要苏大官人不接茬,官家也无可奈何。——就是代价可能有点大,也许会影响苏家两位表弟日后考取功名,不过有景行护著,应该问题也不大。”
“官家不至於如此器量狭小吧?”范纯仁潜意识维护官家道。
沈遘轻笑道:“想什么呢?官家就一个女儿,甚是宝贝,恨不得捧在手心,如今你二人將他为女儿安排的女婿给截了,我要是——若官家是我这脾气,先叫人將你俩的腿给打折了。”
范纯仁与文同对视一眼,无语摇头。
此时沈遘转头看向赵暘,低声道:“听愚兄的,明日去接苏大官人一家时,私底下跟苏大官人通个气,告诉他有这么个事,叫他莫要去接官家的暗示——只要苏家不退婚,官家就没办法。”
赵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隨即一脸苦恼道:“问题是,我该怎么提这事?”
沈遘忍著笑拍拍赵暘肩膀道:“这事愚兄也帮不上你——不过依我之见,与其含糊其辞,遮遮掩掩,倒不如坦言相告,免得苏大官人被蒙在鼓里,遭了官家的道,反而坏了事。——反正这事错又不在景行,要怪就怪这两个不靠谱的媒人。——,我觉得將过错推给这俩人是个办法。”
“唔——”
范纯仁与文同对视一眼,无语摇头。
此时沈遘转头看向赵暘,低声道:“听愚兄的,明日去接苏大官人一家时,私底下跟苏大官人通个气,告诉他有这么个事,叫他莫要去接官家的暗示—只要苏家不退婚,官家就没办法。”
赵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隨即一脸苦恼道:“问题是,我该怎么提这事?”
沈遘忍著笑拍拍赵暘肩膀道:“这事愚兄也帮不上你——不过依我之见,与其含糊其辞,遮遮掩掩,倒不如坦言相告,免得苏大官人被蒙在鼓里,遭了官家的道,反而坏了事。——反正这事错又不在景行,要怪就怪这两个不靠谱的媒人。——,我觉得將过错推给这俩人是个办法。”
“唔——”
赵暘故意点头,令范纯仁与文同再次摇头苦笑。
当然,若这事能顺利解决,他俩倒也不在乎被苏洵一家责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