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隅中巳时,陕县以东,三四余里外。

“主公,谅以为,还是於城外择一地,邀那牛辅出城相见为好。”

远眺陕县城池轮廓,马背上,董越心腹,从事苏谅心中无缘由的心悸。

“善德多虑了。”董越捋了捋下頜长须,脸上流露出轻蔑之色,“如今兄长为那阿諛諂媚老贼谋害,以那牛辅无胆之心性,定然已是坐臥难安,此前他几次遣使相邀,便是怕独守一隅,难以对抗长安。”

“如今本將来了,他定会欣喜若狂,奉若上宾,又怎会无故加害。”董越脸上满是自信。

话落,见苏谅仍是满面愁容担忧,董越又道:“牛辅此人虽胆小,却不是吕布那不知廉耻的蠢物,善德宽心便是,他定不敢加害於我。”

“主公,事豫则立,不豫则废啊。”苏谅语重心长。

离陕县越近,他心跳愈发的快了,心中不安愈发的强烈。

总觉得要生事端。

见苏谅仍劝,董越浓眉微蹙,脸上有些不悦起来。

他抬头看了眼日头,瓮声瓮气道:“那便这样,本將率五百亲兵入城,若真有意外,亦有周旋之力。

现下已临近巳正,若午时日中后,本將仍未出城,那便是本將出了事,汝便率军直接攻城,如何,届时,本將与汝,里应外合,定能一战而下陕县。”

“如此可好?”

苏谅嘆了口气,也知道董越这是铁了心要去见牛辅,遂只得点点头。

如今董氏已族灭,除了自家这主公,牛辅亦可名正言顺的继承西凉军。

若那牛辅起了歪心,董越这时去见,无异於自投虎穴,以身饲虎。

可自家这主公,平日看著依违两可,没什么主见,

然心中一旦有所决断,便是百头牛都拽不回来。

劝多了,还要惹他不快,殃及自身。

“罢了,隨他去吧。”

苏谅望向陕县城池。

城內。

此时牛辅大帐內,青烟瀰漫不散,呛人肺腑,鼓乐不绝。

帐中北向,设一半人高青铜俎案,上铺黑中扬赤的玄色布。

案上置有一铜炉。

炉中焚著艾草与松脂,青烟裊裊。

另有龟甲、蓍草等卜具。

一头戴方相氏黄金四目儺面,身著玄色巫服的筮人,跪坐於案前。

其左手执一柄髹漆竹杖,杖头阴刻著北斗七星纹,正不断抖动著身子,闭目诵著那晦涩的巫语,与天地神灵沟通。

一旁,两名踏著禹步的覡(xi)者,头戴青面獠牙儺面,身著缀著贝壳和骨片的兽皮巫袍,一人手执干戚而舞,另一人持鞀(táo)鼓摇撼,围著那青铜祭案和筮人旋跳著儺舞,为占卜的筮人驱除邪祟。

忽地,门口放下的帐幔为人掀开。

胡赤儿刚走进来,便被呛得掩住了口鼻。

他看了帐中央那筮人,眸间闪过一缕笑意。

隨即绕了过去,快步走到於另一侧虔诚跪在地上的牛辅身前。

“主人,董中郎到了。”胡赤儿跪下,俯身说道。

“让他等著,占卜还没结束。”牛辅直起身子,目不斜视,“带了几人?”

“五百!”

牛辅猛地睁眼,眸间满是忌惮,还有一缕猜忌和畏惧。

“主人,可要……”

胡赤儿右手比划了个切砍的手势,眸间满是兴奋。

“待我问卜后再说。”牛辅又缓缓伏下了身子。

然而他实在过於肥硕,腹大如待產之妇人,腰根本就弯不下去太多。

只能是向前伸著手,向天地神灵,以示虔诚。

“唯!”胡赤儿起身,站到一旁。

见牛辅右手握著一枚“辟兵符”,角落里还放著一面犯人腰斩用的“鈇鑕”,也就是垫板。

胡赤儿脸上流露出一缕无奈笑容。

那是牛辅近些时日,特意命人寻来壮胆用的。

说是握著辟兵符,踩著那被鲜血浸透,红得发黑的垫板,他心里会好受些,夜里也好睡些。

自於曹阳击败李肃,逼退吕布回来,牛辅便愈发不安,几乎是夜不能寐。

待他將於四知楼听到的那些话说给牛辅听后,牛辅便更是坐臥难安。

便连先前信任有加的贾詡,如今都遭到了猜忌,不怎么愿见了。

就连夜里听到巡夜士卒的脚步声,都会骤然惊醒,疑神疑鬼。

胡赤儿觉得牛辅已经快疯了,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跟隨牛辅已近十年,他很了解这个主人。

他知道牛辅听了那些他听来的话后,心中已经对董越起了杀心。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他类型小说相关阅读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