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生躺在狭小的舢板船板上,胸膛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著带著咸腥味的海风。
炙热的午后阳光烘烤著他湿透的身体,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暖意。
腰间的伤口奇蹟般地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红痕,七海之心的力量让他身体的恢復速度远超常人。
他侧头看了一眼丟在船板上的那只死去的红龙虾,断裂的乌黑分水刺矛头,还有抄网破碎的木柄残骸。
这些都是搏命的代价,但此刻,看著鬼螺湾深邃依旧的海水,想著那洞穴深处被自己精心捆缚的“宝藏”,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咧开。
“五十块鹰洋…转籍!值了!”
这念头像一股暖流,冲刷著身体的疲惫,带来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挣扎著坐起身,摇动船櫓。
舢板船破开粼粼波光,朝著家的方向驶去。
简陋的渔家小屋,瀰漫著海腥味和草药的气息。
“爹,娘,我回来了。”
程水生提著没了尾巴一截的红龙回到家。
正好阿彩也在。
程水生没穿上衣,但阿彩也习以为常。但他们的目光落在程水生手里龙虾上。
“就是这个?”程母看著龙虾,惊讶地问。
不等父亲询问,程水生就將这倒霉的龙虾给老娘,迅速道:“这个不是,是被那只锦绣虾夹断的倒霉蛋。
爹,我要去漱玉轩一趟找周管事出人去,我已经抓到了。还活著,被我捆在海里。”
“抓到了!?”程阿海激动地问。
“没错。”程水生咧嘴一笑:“抓到了,分水刺和抄网都断了。不说了,这东西我们自己煮了吃。我先走了。”
然后他跳回舢板,摇著擼迅速走了。
“那东西究竟有多大?”程母错愕地看著手里这跟她手肘差不多长龙虾。
这都被夹断了!
“水生哥好厉害。”阿彩踮著脚看著远去的舢板和背影,眼里满是崇拜。
经过加速的舢板,不到一个时辰,他就进入了內江航道。
码头地带,永远充斥著喧囂。
卸货的號子声、商贩的叫卖声、苦力的喘息声、还有各种船只进出的汽笛和风帆的猎猎声,交织成一曲属於底层挣扎与海上生机的交响。
水生低著头,避开拥挤的人潮,像一条熟悉水道的鱼,七拐八绕地穿行在堆积如山的货箱和散发著鱼腥味的摊位之间。
他的目標很明確,漱玉轩酒楼的后巷码头。
那里通常只有运送食材的伙计和管事进出。
果然,在后巷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水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漱玉轩的周管事。
周管事正皱著眉头,指著一个伙计搬运一筐活鱼,似乎在挑剔著鱼的新鲜度。
水生等周管事忙完后,摘下草帽过去。
“周管事。”水生压低声音。
周管事猛地回头,待看清是程水生这个他认识但不算熟络的穷苦渔民时,打量了一眼他的舢板,见没东西,似乎才猜到什么,问:“有消息了?”
“周管事,”水生脸上透著隱秘兴奋的笑容,声音压得更低,確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对!抓到了……活的。”
周管事眼睛猛地瞪大,声音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八度,“真的?那个大虾魁?”
水生用力点点头,眼神里带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对!活的!比上次提过的还要大一些!真正的深海锦绣!就在鬼螺湾深处,我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才弄上来。”
周管事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瞬间涌起狂喜,但商人的谨慎立刻让他强行压下激动。
他左右飞快扫视了一眼,確定没人注意这个角落,一把抓住水生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当真?!现在在哪?没伤著吧?”
后一句问得尤其急切,活的和完整无缺的,价值天差地別。
“千真万確!”水生忍著胳膊被抓的微痛,“就藏在鬼螺湾一个稳妥地方,我特意捆好了,跑不了。但得赶紧,晚了怕有变数。”
“好!好!太好了!”周管事连说了三个好,激动得脸都有些发红,他鬆开手,搓著手掌,在原地急促地踱了两步,“你等著!就在这里等我!一步也別动!”
他指著水生,眼神凌厉地叮嘱道。
说完,周管事像一阵风似的衝进了后厨。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又冲了出来,身后跟著两个身材壮硕、穿著短褂、一看就是酒楼心腹帮手的汉子。
两人都是沉默寡言,眼神锐利,显然不是普通的杂役。
“走!带路!”周管事言简意賅,脸上恢復了惯常的精明,但眼底深处的急切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显然已经安排好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水生也不废话,点点头,转身就走。
周管事和两个壮汉用著自家的拖风船,自然不是程水生的小舢板能比的。
但很快,两个撑船的人就发现,那个疍民摇船速度那么快。
但內河道船只眾多,只能慢慢走。等到了宽敞的地方,才放开风帆。
“见、见鬼了?”一个帮工忍不住低声嘟囔,看著那在船缝中游刃有余的背影,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疍民摇船……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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