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盟友与裂痕

这是一种基於利益交换的共生，但掌控力並非绝对。

他们可以轻易地通过提供独家、专访、封面等资源，让媒体“说什么”（公关稿、宣传通稿），但想要完全阻止媒体“不说什么”（尤其是其他巨头支持的、或有独立新闻追求的报导），则需要另一个维度的、更强大的掌控力和利益捆绑。

以前，当时代华纳这家垂直整合的传媒巨无霸自身还深度涉足唱片业时，大家同坐一条船，这种配合自然亲密无间。

但隨著小埃德加·布朗夫曼领导的財团在2004年將华纳音乐集团私有化，从时代华纳体系中剥离出去...一切都已经变了。

道格·莫里斯脑海中闪过时代华纳那依然庞大得令人敬畏的传媒帝国版图：

电视网络包括cnn、hbo、特纳广播系统（tbs、tnt、cartoon network）…

《时代》周刊、《財富》、《人物》、《体育画报》、《金钱》、以及眼前的《娱乐周刊》，这些享誉世界的杂誌品牌组成一个出版业的豪华矩阵。

另外他们还有虽然日渐衰落，但依然拥有巨大流量的美国在线（aol）门户网站和依旧热门的即时通讯工具aim…

如今，这些强大的渠道都已经和唱片业隔了一层关係，不再有直接的利益关联。

这让道格·莫里斯內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惋惜和怀念，对那个传媒与唱片业紧密捆绑的黄金年代的怀念。

同时，他对小埃德加·布朗夫曼这个“公子哥”和老东家时代华纳（他也曾在华纳唱片任职）的厌恶感也更加强烈。

他隨即又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连时代华纳这样的传统传媒巨头都放弃了唱片业务，其旗下的旗舰媒体业开始“拥抱”或者说“客观报导”youtube所代表的新方向了…

难道唱片业的黄金年代，真的已经无可挽回地成为过去式了吗？

道格·莫里斯听著窗外楼下越来越大的合唱声，又低头扫了一眼桌上《娱乐周刊》里斯嘉丽和基努那“离经叛道”的笑容，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混合著愤怒，几乎要將他淹没。

他背对著那名期待他做出最终指示的下属，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事到如今，能用的招数，封杀、抹黑、舆论施压...已经全用光了。这场战爭，看来要打成令人噁心的持久战了。”

下属努力维持著镇定，试图寻找积极的一面：“是，老板。就算…就算舆论战我们暂时失利，长期来说，我们的法律攻势和体量优势，也足以拖垮youtube这家小公司。他们烧不起的...”

就在这时，道格·莫里斯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內部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內凝重的气氛。

来电显示是安德鲁·拉克。

道格深吸一口气，拿起听筒，还没等他开口，对面就传来了安德鲁·拉克完全失態的叫喊，声音大到连一旁的下属都能隱约听见。

“道格！完了！微软！微软的法务部刚刚正式向联邦法院和itc（国际贸易委员会）提交了诉状！他们针对索尼集团的数位相机、播放器、甚至playstation的图形处理单元，发起了全面的专利诉讼！这是战爭！全面的战爭！”

道格·莫里斯眼神一凛，但声音却异常平稳，甚至带著一丝冰冷的嘲讽：

“安德鲁，冷静点。微软参战是迟早的事，贾韦德·卡里姆和硅谷的关係可不是摆设。你这反应，有点过头了吧？”

“过头？！”拉克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几乎破音，“道格！现在不是看笑话的时候！这全是因为你！是你当初极力怂恿我联手封杀youtube，说这是捏死一只蚂蚁！

“东京总部刚开完紧急会议！董事会的那帮日本人彻底疯了！他们认为是我！是我为了音乐部门这点『小事』，把整个索尼集团拖进了和微软的火併里！他们要我立刻给出解释！立刻止损！”

听到这话，道格·莫里斯脸上最后一丝偽装的和气消失了。

他身体前倾，对著话筒，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安德鲁·拉克，”他直呼其名，“给我收起你这套可怜的表演。当初在这个房间里，主张最强硬、提出要动用一切资源让youtube『寸步难行』的人，是你。

现在惹了麻烦，就想把屎盆子全扣在我和环球音乐头上？你以为我是第一天在唱片业混吗？”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但没立刻反驳。

道格乘胜追击，语气变得更加尖锐和务实：“听著，我现在不关心你和索尼董事会怎么交代，那是你的问题。

我只关心一件事：接下来的联合封杀行动，索尼bmg还参不参与？你们东京总部，是不是已经准备当缩头乌龟，甚至私下里去和那个小子谈和了？”

这才是道格·莫里斯真正担忧的问题——联盟从內部崩溃。

安德鲁·拉克的崩溃，首先意味著索尼bmg这个重要盟友可能倒戈或退出，这比微软的诉讼本身更致命。

拉克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气势明显弱了，带著一种疲於应付的烦躁：

“我…我会尽力稳住东京那边。但联合行动…规模必须调整，不能再正面衝击了，尤其不能再去招惹微软相关的利益…道格，我们必须更…更策略一点。”

“策略？”道格·莫里斯冷哼一声，“意思是，让我们冲在前面，你们躲在后面？安德鲁，想想清楚，如果我们现在退缩，將来跪著求合作的时候，价钱可就不是一亿美元了。”

他不等拉克回答，直接掛断了电话。

道格靠向椅背，对目瞪口呆的下属挥了挥手，语气充满了疲惫和预见性的苦涩：

“去准备吧。我们的『联盟』，已经出现第一道裂痕了。接下来，我们要打的不仅是youtube，还要防备我们身边这些各怀鬼胎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