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炕上烧得神志不清的江铁栓——矿难中侥倖活下来的苦命人,一条腿换来的,本该是活下去的机会。

可这一万多块,却成了他一家跨不过去的鬼门关!

黄明远的手指在道袍下攥紧,他求助般望向身侧。

江辰静静地立在门口,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越过泥地上卑微叩首的老人,看向炕上垂死的矿工。

前几日,他也经歷过这样的绝望。

江辰深问刘大有道:“刘医生,县医院截肢,能保命?”

刘大有猛地被点名,下意识挺直了背道:“能!只要手术及时,命肯定能保住!县医院骨科的李主任是省里下来的专家,处理这种矿上砸伤感染有经验!就是拖不得了!再拖下去,败血症一发作,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

江辰目光转向僵在门口阴影里的黄明远。

老道脸上血色褪尽,眼神在柱子奶奶沾满泥土的额头、炕上烧得通红的江铁栓、和自己道袍內袋之间剧烈地拉扯。

“黄道长,”江辰的声音没有起伏,平静得可怕,“这笔买命钱,你愿不愿意出?”

“买命钱”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得黄明远浑身剧震!

他猛地抬头看向江辰,又看向泥地上绝望叩首的柱子奶奶。

那“咚、咚、咚”的声音,仿佛不是砸在地上,而是砸在他那颗尚在汩汩流血的道心之上!

“师……”

“师父”二字几乎要衝口而出,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他只觉得一股混杂著羞愧、悲悯、决绝的热流,猛地衝垮了那点市侩的算计和犹豫。

钱財身外之物?

道法自然?

上善若水?

此刻都抵不过那泥地上卑微如尘的叩首!

黄明远几乎是吼了出来:“出!弟子……贫道愿意!钱財算什么东西!身外之物!能救一条命,值!”

他手忙脚乱地撕扯开道袍內袋的缝线,將那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著的厚厚方砖被他一把掏了出来。

报纸撕破,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暴露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

他看也没看,像丟一块烫手的烙铁,將那沉甸甸的一万块钱,猛地塞进柱子的怀里!

“拿著!快!送你爹去医院!”

柱子下意识地抱住,他低头,看著怀里那抹刺眼的鲜红,又抬头看看炕上人事不省的爹,再看看地上停止了叩首、正茫然抬头望著那沓钱的奶奶……

巨大的衝击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灵魂出窍。

“柱子!”江辰冰冷的声音將他唤醒,“愣著等死吗?去找车!独轮车!平板车!有什么用什么!把你爹抬上去!”

“啊?……哦!哦!”

柱子猛地惊醒,怀里那万块钱此刻化作了无穷的力量,他手忙脚乱地將钱胡乱塞进最贴身的口袋,转身疯了一样衝出屋门:“二叔!三叔!借车!快!借车啊!”

刘大有长长地地吐出一口气,眼神里那点压抑的沉重消散了些许。

他飞快地打开药箱,拿出几支玻璃安瓿瓶,熟练地敲开瓶颈,吸进粗大的注射器。

“打一针退烧消炎,路上能顶一阵!”

他走到炕边,抓起江铁栓滚烫的手臂,找准血管,一针扎了下去。

黄明远则衝到炕的另一边,和柱子娘一起,用力將烧得迷糊的江铁栓扶坐起来。

“娘!別跪著了!快!搭把手!”

柱子娘终於找回了声音,带著哭腔去拉还瘫在地上的婆婆。

柱子奶奶被媳妇拽著,颤巍巍地站起来,嘴唇哆嗦著,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模糊的呜咽。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木头车轮碾压冻土的咯吱声。

“来了!车来了!”

柱子推著一辆独轮平板车衝进院子,车板上胡乱铺著一层乾草。

他身后跟著几个闻讯赶来的本家叔伯,脸上都带著惊愕和凝重。

“快!搭把手!抬人!”

“小心腿!小心那条腿!”

眾人七手八脚,在刘大有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將裹在被里的江铁栓抬上那辆独轮平板车。

“走!”

柱子猛地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抓住独轮车粗糙冰冷的木柄,腰背弓起,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推去!

柱子娘和柱子奶奶一边一个,跌跌撞撞地扶著车板边缘,哭红的眼睛死死盯著车上的人。

黄明远站在原地,看著那辆载著一条垂危性命和全家希望的破车,在几个身影的簇拥下,缓缓融入村外更加浓重的黑暗中。

寒风捲起地上的浮土,打著旋儿扑在他的道袍上。

他猛地想起什么,转身衝进江辰家的院子,目光扫过墙角,毫不犹豫地扛起江辰之前留在玉米秆堆旁的那捆沉重的数学书,拔腿就朝著那点微弱手电筒光消失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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