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曾在她家门前短暂停留过的那个商人,她曾经將自己的晚饭递给了飢肠轆轆的他,自己却饿著肚子度过难捱的夜晚。
“要……为我们报仇啊,镜流。”
那人蹣跚著,拖拽著她,在自己理智丧失的最后一刻,將她用力向前扔出去。
这是一条生命的转递。
为什么……她惊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泪水早已乾涸——她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为什么她的生活,瞬间就变成这样了?
“阿流……记住我们啊……”
“流儿……要变强啊……要走出去啊……”
那些被腐化的大手推著自己瘫在地上的身体,將最后的期望寄託给自己。
她只是注视著家的方向,眼中满是惊恐。
她的怀里甚至不知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一个婴儿。
稚婴在怀中哭泣著,但是她却没法抬起一根手指去安抚她。
“倏忽!”
她听到了惊天的怒吼,红眸中倒映出天空中交错碰撞的身影。
倏忽……
倏忽……
倏忽……
“那有两个孩子!”
“明驱!不行!来不及了!”
“那他妈是两个孩子!”
身体里的力量即將炸开的一瞬间,她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逐渐从坚实转为虚浮。
她被最后的那双大手无力的举起。
那手好生无力,哪怕只是举著两个孩子却颤抖的几乎要散架。
那手却又坚实如铁,硬生生的举起了苍城最后的希望。
她只记得要抱紧怀里的稚婴,背后却被另一双更为有力的大手抓住,拽到硬实的木板上。
那个將自己推上生命彼岸的人在最后一刻放弃了登船,倒在了后面。
金枝从他的盔甲缝隙中涌出,他在地上颤抖著。
大手捶动著船沿,她浑身一颤——她终於回过神来。
“没时间了……”
“明驱还在下面!”
“我说没时间了!这是將军为我们爭取的最后的时间……”
她听到了沉闷的哭腔:“立刻撤离!”
她看到了金色的伟力,如同那悬掛在天上的魔星,朝著她的视线中袭来。
“丰饶令使的攻击!闪避!快闪避!”
她听到仓惶的吼声,伴隨著船体的剧烈颤抖。
生命之船闪避过去了,但是船身却猛地倾斜起来。
她下意识的向后一靠,怀里的稚婴却快速的滚落下去,朝著燃烧的苍城衝去。
那是……
“照顾好我的孩子……流儿,求求你,他就交给你了,他叫景明……一定要活下去啊……”
她一声尖叫,嘶吼著滚落,抬手想要去抓住那只稚嫩的小手。
飞溅的木板划过她的身体,將白嫩的皮肤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马上就要抓住了。
她红色的眸子中终於闪过一丝希冀。
但是那孩子就像是和她开玩笑一样,缩回了手,嘻嘻笑著用双手挠著胸口。
幼小的身影从高空直直落下。
她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断了,直震得她失去理智。
她嘶吼著从边缘跳下,却被有力的大手死死箍住腰际。
那金色的力量就在她眼前划过,將那孩子的身影彻底吞没。
点点血液迸溅在她眸中。
她再次被拽上船。
她回眸间,才看到那把震慑了自己眼眸的武器。
那是一把插在云骑腰间的长剑。
她猛然將其拔出,再次冲向远处交错的金光。
“倏忽!”
“倏忽!”
“倏忽——!”
她怒吼著,挣扎著,却抵抗不过身旁好几双有力的手。
他们將她摁在地上,夺过她手中的长剑。
她只是吼著那个名字,直到稚嫩的嗓子再也无法发出声音,直到夺眶而出的泪水被冲天的仇恨蒸发,直到猩红的眼角被焚天的怒意挤压到自己的眸中。
直到……自己曾经最幸福的生活和记忆,连带著自己的家,湮没在那颗猩红的魔星中。
倏忽……
倏忽……
丰饶……
我要杀了你……
和你们有关的一切……
全部毁灭掉。
眼前的一切突然化作破碎的镜面,如月的幽暗光芒洒落,她看到了跪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女人。
那是她自己,她认得。
“杀了你……我一定要……”
“杀了你!”
那女人猛地回过头,猩红却又无神的眼眸將她彻底吞噬。
那女人扑过来的那一刻,不知何处传来的刺骨寒冷將她先一步吞没。
她再也无法呼吸。
……
“啊!”
镜流睁开眼,猛地坐起身。
她恐慌而急促的喘息著,似乎在回味刚才的地狱。
双手將被单死死的抓紧。
这个梦,折磨了她几百年。
“都说了不要在沙发上睡觉啊。”
镜流回过头,看到了正將窗户关上的凰暗。
“差点没发现你,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
凰暗皱了皱眉:“做噩梦了?”
镜流抬眸看向他,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没有。”
“没做噩梦哭什么?”
凰暗又指了指她的脸。
镜流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尚未乾涸的泪渍沾染在她手指上。
“不知道,或许是想起了挚友。”
“是吗。”
凰暗不打算戳穿她拙劣的谎言,抬手將面前的纸袋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怎么睡这里了?”
“看了会书,顺带著等你回来,因为你没打电话说不回来。”
镜流抬手在脸上擦了擦,站起身:“我先去洗漱。”
凰暗没拦著她,看著她走进屋,他转头將被弄乱的沙发整理好。
睡觉连个被子都不盖。
镜流走出来,脸上乾乾净净,除了眼角有些发红以外,再无刚才的痕跡。
“开了个长会,没机会给你打电话。”
凰暗將纸袋子打开:“下次自己去睡觉就好了,不用等我。”
“我有这个习惯。”
好久好久之前,爹爹和娘亲不在家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等在屋子里,望著天板等他们回来的。
她习惯了等待。
镜流没打算过多解释,坐下拿起面前的东西。
“这个点没太多吃的,包子和粥。”
凰暗將衣服脱下:“你吃吧。”
“你不吃?”
“吃饭之前先洗漱。”
镜流抽了抽鼻子,闻到了很淡的血腥味:“受伤了?”
“没。”
凰暗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们两个的嗅觉快到一个层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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