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晏家,或真要出一位开宗立派的人物了……只是,前路艰险,你……”
“父亲放心,”晏几道微笑,语气温和却充满力量,“儿非稚童,懂得分寸。
必当谨言慎行,厚积薄发,绝不墮父亲与家门清誉。”
这一晚,晏府的家宴主题,彻底变成了晏几道和他的词学。
富弼离去时,特意拍了拍晏几道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激赏与期待:“叔原,今日方知你真顏色。
好好做,姐夫……拭目以待!”
这一晚宾主尽欢。
晏殊喝醉了,他醉得很是高兴,接连写了好几首词,以抒发心中喜悦。
至於去国的哀伤,却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
几日时光,倏忽而过。
离別的车马终究备好,停在了晏府门前。
这几日,晏殊纵有万般不舍与担忧,也知皇命难违,洛阳之任不容耽搁。
他细细叮嘱了晏几道许多话,从学业功课到日常起居,从人情往来至持身立品,事无巨细,反覆叮嚀,仿佛要將未来数年未能说上的话一併倾吐。
晏几道始终垂首恭听,一一应下,神色平静,唯有在父亲最后拍了拍他肩膀,转身登车的那一刻,眼圈才微微泛红。
车轮轆轆,扬起细微的尘土。
晏殊终究还是带著家眷,踏上了前往洛阳的旅程。
车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汴京繁华的街角。
方才还显得有些拥挤喧闹的府门,瞬间空荡下来。
晏几道独自站在石阶上,望著空无一人的街口,良久没有动弹。
初夏的风带著暖意拂过,却吹不散骤然笼罩下来的冷清。
他转身回府,朱红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吱呀”声,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全部热闹。
府內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静得能听见风吹过庭院竹叶的沙沙声,能听见自己衣袖摩擦的细微响动,甚至能听见心跳在空阔院落里的迴响。
往日里,虽父亲公务繁忙,但姐姐妹妹们偶尔的说笑、僕妇穿梭往来的脚步声、厨房飘出的烟火气……总能將这偌大的府邸填充得满满当当。
如今,父亲他们一走,只留下一些看守宅院的老僕,整座晏府仿佛被抽走了魂灵,只剩下一个巨大而精美的躯壳。
他信步走过父亲常去的书房,窗明几净,案上却已无笔墨纸砚,只剩一层薄薄的灰尘开始在光影中飞舞。
穿过姐姐妹妹们昔日嬉戏的后园,鞦韆静悬,自开落,却再无赏之人。
饭厅里那张巨大的梨木餐桌,如今也只在他一人用饭时,会摆上孤零零的一副碗筷。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和……孤独感,悄然包裹了他。
他重生归来,一心想要改变命运,近日更是在太学掀起波澜,看似意气风发,前途无限。
可当亲人骤然离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灵魂深处对家和亲人的依赖,从未改变。
这冷清,不只是环境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仿佛一夜之间,他必须真正开始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荣耀、质疑、挑战,以及这深宅大院里的漫漫长夜。
他走到自己院中那棵老槐树下,仰头望去,枝叶亭亭如盖。
以往觉得安心愜意的角落,此刻也显得过分幽静了。
有些不习惯。
晏几道轻轻嘆了口气,那嘆息声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他缓步走回书房,点亮一盏孤灯。
昏黄的灯光只能照亮案前一隅,反而更衬得四周黑暗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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