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时,乱了也就乱了,乱世用重典,长痛不如短痛,好好整治便是。

但现在,金兵来了……

在李纲能真正號令三军之前,童贯和高俅这两个老傢伙再噁心也只能先留著,先平稳过渡了再说。

想到这里,赵桓脸上的酷烈与杀气忽然如潮水般褪去。

他缓缓走下御阶,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童贯和高俅的心跳上。

他走到高俅面前,竟然俯下身,亲手將他扶了起来,语气也变得出奇地温和,仿佛刚才那个杀气腾腾,声如惊雷的暴君只是两人的一场错觉。

“高太尉,童枢密,快快请起。是朕失態了,朕知道你们的忠心,刚才也是国事紧急,情急之下,言语重了些,二位爱卿切莫放在心上。”

高俅战战兢兢地被皇帝搀扶著站起身,被赵桓握住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掌心全是黏腻的冷汗。

他抬头,只看到一张带著歉意和温煦笑容的年轻脸庞,可越是这样,他心中就越是发毛。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这收放自如的帝王心术,简直……炉火纯青,比那位在龙椅上坐了几十年的太上皇还要可怕!

赵桓亲切地拍了拍高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朕知道,军中事务繁杂,將领们各有脾性,骄兵悍將自古皆然,这不是你们的错。但如今国难当头,金贼兵临城下,我们没有时间去慢慢磨合,没有时间去讲什么旧日情面了!朕需要的是绝对的服从,是令行禁止!”

他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人因恐惧而微显呆滯的脸,“朕要的,不是你们觉得行不行,而是朕的命令,传下去,必须行!朕擢升李纲,不是不信任二位,更不是要夺你们的权,而是朕需要一个能站在风口浪尖,替朕背负所有骂名,敢於任事,又能將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的孤臣!”

“至於你们二位,”赵桓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看得两人心中刚刚落下的石头又悬了起来,“朕另有重用,而且是非二位不可的重任。”

他首先看向童贯:“童枢密,你久掌天下兵权,对各路兵马的將领、实力、动向了如指掌,这是李纲远远不及的。朕命你,即刻以枢密院名义,不,是以朕的口諭,命各路制置使即刻尽起大军,前来京师勤王!你要明確地告诉他们,朕与东京共存亡!他们若敢拥兵自重,迟疑观望,待京师围解之日,便是朕与他们清算之时!”

童贯心中一凛。

这个任务,將他从京师核心防务中彻底抽离,变成了一个四处联络的“信使”,虽是明升暗降,却又让他无法拒绝,因为调动天下兵马本就是枢密院的职责所在。

而最后那句“清算之时”,更是充满了血腥的威胁,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臣,遵旨!臣必將陛下之意,一字不差地传达给各路將帅!”

接著,赵桓又看向惊魂未定的高俅,笑容愈发“亲切”:“高太尉,殿前司的十数万將士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精锐,他们的家小,也都在这东京城里。朕要你做一件事——安抚军心!朕要你亲自去各营巡视,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奋勇杀敌,守住京城,朕不仅保他们全家老小平安富贵,战后人人有赏!田產、爵位,朕绝不吝嗇!但……”

赵桓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陡然转冷:“若有畏战潜逃、通敌卖国者,他们的家人,朕会亲自『照顾』!”

这番话,一半是香甜诱人的蜜,一半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高俅听得心惊肉跳,后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混跡官场多年,如何不明白“照顾”二字里蕴含的血腥味!

这不就是用將士的家眷作为人质,来胁迫他们死战吗?

手段虽然毒辣,但对付那帮只认钱和拳头,又拖家带口的“骄兵悍將”,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个任务同样也让他无法拒绝,因为“安抚军心”本就是他殿帅的职责。

“臣……明白!臣一定让將士们感受到陛下的天恩与雷霆之威!”高俅躬身应道,再不敢有丝毫討价还价的心思。

两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垂拱殿,殿外刺骨的寒风一吹,两人才惊觉后背的內衬早已被冷汗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

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那惊魂未定的瞳孔中看到了同样的劫后余生与前所未有的恐惧。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明白了“天威难测”这四个字的重量。

前一刻是能將他们打入万劫不復深渊的雷霆之怒,后一刻又是让他们保全性命与富贵的浩荡皇恩。

这冰与火的极致体验,让他们对龙椅上那位年轻的君王,生出了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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