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降妻为妾
灰白院墙下,戴缨枯坐在窗榻上,咳得肩头髮颤。她伸出去够茶壶的手,柴瘦得能看见皮下静伏得青紫筋络。
“娘亲,你看我给爹爹做的笔筒!”
隔壁院传来小儿清亮的声音,是夫君谢容和他正妻陆婉儿的小儿子谢逸。
“逸儿手巧,你爹爹准喜欢。”陆婉儿的声音柔净,满是笑意。
接著是奴僕们恭顺的喊“大爷”,再是谢容温和的回应:“难为我儿心意,爹爹喜欢。”
戴缨的手顿在半空,又颤巍巍收回。丫鬟归雁端著汤药进来,眼眶发红:“娘子,药好了。”
“那小儿是逸哥儿?”戴缨没看药,目光注视在院墙上。
“是,大爷和主母最小的哥儿。”
归雁把药搁在桌案上,心里发堵,她家娘子和大爷本有婚约,如今却弃在这冷院十年,大爷连踏进来一步都不肯。
戴缨抓起药碗,面无表情地灌下去,苦涩漫满喉咙:“下去罢。”
归雁看著那单薄的背影,终究没敢多说。当年谢容娶了枢密使之女陆婉儿,转头就把自家娘子贬妻为妾。
后来娘子怀了孕,被陆婉儿灌了墮胎药,伤了根本,身子一日比一日差,谢容却连句问责都没有。
屋门关上,戴缨把胳膊搭在窗栏上,日光下,她的皮肤薄得近乎透明。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这稀烂的日子,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弥留之际,过往在眼前闪得飞快。
她是平谷戴家的女儿,戴万昌的长女,戴家虽说是商贾,却在平谷富甲一方,她和谢容的婚约,是因姑母戴万如。
当年戴万如执意嫁给穷书生谢山,谢山科举、仕途打点全靠戴万昌出钱,戴万昌图的是日后谢山出仕能帮著抬一抬戴家的地位。
后来谢山在京做了七品都事,戴缨就和谢容订了娃娃亲。
十六岁那年,戴缨和谢容本要议亲,戴母却突然病逝,她守孝三年,婚事拖到十九岁。孝期一满,谢家便派人来接她进京。
初进谢府时,姑母待她亲厚,表妹谢珍一口一个“表姐”,表哥谢容更是温柔体贴。
然而,不知从哪一日起,一切都变了。
“兄长是不是结识了枢密使家的陆娘子?”她问过谢容。
“都是下人乱传。”谢容当时这样说。
可后来谢容偏拿“仕途艰难,需借陆家权势铺路”当幌子,一边风风光光娶了陆婉儿,转头却又来哄她,让她先委屈做妾,等日后他在官场站稳脚跟,把她抬为平妻,与陆婉儿不分大小。
她那时眼里心里全是他,竟真的信了这番空口承诺,还傻傻將自己从戴家带来的万贯家財尽数交了出去,只盼著能换他一句“言出必行”。
她成了他的枕边人,他也常歇於她屋里。
后来,她有了身孕,肚子一日一日渐大。
直到一日,陆婉儿带人闯进来,两个婆子按住她,一碗黑稠的墮胎药灌了下去。
那是个成形的男婴,也毁了她的身子。
她拦过谢容,只换来他的冷脸。再后来,陆婉儿接连生了孩子,谢容的心思全在那边,她被丟在这冷院,直到油尽灯枯。
“阿缨……阿缨……”
恍惚中,她听见谢容的声音,带著颤。
她睁开眼,他两眼通红地將她揽在怀里,他的身体也在颤著,从未有过的失態。
她想问个究竟,却已经没力气回应。
日光从浮尘突下,落在身上,慢慢冷了下去。
……
“娘子!这京都街上的小玩意儿,平谷都见不到哩!”归雁端著茶进来,嘰嘰喳喳的。
戴缨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才惊觉自己不是在做梦,两日前醒来,她竟回到了十九岁,刚入谢府不到一个月。
低头看手,指根到指尖线条流畅,甲盖饱满得泛著粉泽,再走到妆檯前,铜镜里的女子面庞姣好,双眼澄澈,双颊透著健康的红,哪里还有半分病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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