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干活的人大部分都归了家,妇人们便也生活做饭,男人们则聚在天井中聊著白日里的种种见闻。

小孩子们嬉戏打闹著,在落日的余暉下,在那颗老槐树的婆娑光影里,欢声笑语不断。

程虎也从武馆里回来了,仍不休輟,如以往一样站著武馆传授的桩功。

他双腿微曲,似坐非坐,脊柱自然挺立,双臂在身前环抱,如揽明月,如抱树桩,双目则似闭非闭。

足足一个时辰,他都如此模样,几乎没有动静,整个人若一块磐石般,看的天井里的邻居们时不时发出惊呼。

因为这动作太难了。

他们中不少人其实也照著程虎学练过,但最多就能站个小半盏茶时间,便要腰酸背痛,手脚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根本没法像程虎这样,除了周身见汗,却是面色如常,游刃有余。

“这程家小子真是厉害,怕不是要练成真正的武者了。”

“他確实厉害,我有个表侄,是和程虎同门的师兄弟,听他说程虎便是在武馆的一眾弟子中,也颇得馆主讚赏,天赋是真的很强。”

“真是羡慕程大山夫妇啊,有这么个儿子,以后绝对有享不完的福哦。”

“程哥,你们家以后发达了,可別忘了拉兄弟一把哦。”

程大山夫妇听著邻里们的閒聊,以及一些恭维的话,眉开眼笑著,看自家儿子,是越看越满意。

不远处,程虎缓缓起身。

一直密切关注著他的李熠,知道他这是站完桩了,便立刻凑到他身边,將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给他。

“阿虎,练功累到了吧,来,喝口水。”

说话间,李熠將程虎身上掉落的一点入门级靠山桩捡取,心中终於是鬆了口气。

这一点入门级的靠山桩,其实半个时辰前就掉落了。

但李熠却不方便贸然上前。

且不说会不会引起程虎的反感,甚至是被他下意识的驱赶。

就说程大山夫妇,肯定会对他这种打扰程虎练功的行为极其不爽,邻居们也会生出疑惑来。

所以他才一直忍到现在。

好在掉落的靠山桩一直没消散。

程虎却被他这番动作整的有些发懵:

“熠哥,你…这么客气作甚?”

“也不是客气,只是每天都免费看阿虎你练功,也曾跟著学了学,虽然没学会,但也算得了阿虎你的好处。”

“只是我家里才遭了大变,便没拿的出手的好东西,就只能在你练功之余,给你备上一碗热水,算作心意了。”

李熠面容诚恳的说著。

有了这个理由,日后他接近程虎捡属性,那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程虎道:“原来如此,那就谢谢熠哥了。”

他顿了顿,又道:“熠哥,其实桩功是有呼吸韵律和凝神驱意的诀窍的;练拳也是有活躯发劲的法门的,只是看,决计是学不到分毫的。”

“否则我哪里敢光明正大在院子里练功?私传武馆所学,可是大忌。”

李熠点点头:“原来如此。”

其余邻里听著,也是恍然大悟,但一些人原本就有的,送自家孩子去学武的心思,却是更热切了。

夕阳彻底落下去了,新月露头,辰星微闪。

杂院渐渐安静了下来。

李熠在自家屋里將那一点入门级靠山桩使用后,便早早睡去了。

待到三更时分,便又醒来,发麵做饼,再去守著程虎练拳,果然又捡取到了一点入门级的开碑拳法……

待到傍晚,两点靠山桩的属性,也是顺利到手。

如此几日过去,李熠的气力著实增加了不少,便连被那一百来斤的炊饼担子压的略有些弯了的腰杆,都重新笔直了起来。

但为了不引人注目,李熠还是刻意保持著微驼的背和微弯的腰,尤其是当那副订製好的大挑担上身时,他的腰背就弯驼的更狠了。

而实际上,他挑著这副大担子,却也没有太过费力,每日里都能把炊饼卖完。

眼见著余钱越来越多,李熠就越发的期待。

这天傍晚,仍是夕阳如画,晕黄的余暉遍洒天幕,將一朵朵灰白的云渲成了绚烂的霞,也给大杂院披上一层薄薄的淡金纱。

忙碌了一天的杂院住户们,一如往常般在聚在天井中閒聊著,等待自家婆娘把晚饭弄好。

却忽听“砰”的一声大响,从前院的大门处传来。

隨即就是几声惊呼,呼声中夹杂著很明显的惧意。

下一刻,閒聊中的人们声音戛然而止,一个个脸上都掛出了惊惶之色,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很快,一名身长八尺的壮汉,便领著三名泼皮闯了进来。

这壮汉生的凶恶,周身黑毛如熊,脸上一条狰狞的蜈蚣刀疤,衬的他如同恶鬼夜叉一般。

他目光所及之处,人们都不敢看他,好几个小孩更是被嚇的哇哇大哭,又迅速被自己大人捂住了嘴。

然后大人与小孩都瑟缩起来,生怕被这恶汉过多的注意到。

天井中,本在站桩的程虎早已被惊醒过来,但看著恶汉的阵仗,却在皱了皱眉后,没有多言,静静退到了自家门口。

“桀桀桀,老子为什么来,想必你们也清楚,老老实实把这个月的平安钱给交足,老子也就不为难你们。”

“否则……哼!”

恶汉没把话说完,但哼声中的威胁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片刻间,他身后的几名青皮已是分散到了各家各户收数。

人们都敢怒不敢言,只能不舍的將一把把铜钱放入青皮们敞开的布袋子,动作稍有慢了,就会引来青皮的喝骂,甚至殴打。

只有在对著程虎一家时,青皮们的態度才稍稍好上一些。

但程家该交的平安钱,仍是一个子都不能少。

很快就有青皮收到了李熠面前。

这一刻,李熠心中的恨意已是如火山喷发一般。

他爹,便是被这些恶汉青皮们所在的血狼帮,与原本管著这附近几条街的南刀会火拼,误伤而死。

虽是误伤,亦是血仇,若非实力不济,李熠恨不得立刻就將血狼帮连根拔起。

將当日伤了他爹的那人,碎尸万段。

但此时,李熠面上却露著略带些諂媚的笑,將他那一份平安钱双手奉入青皮的口袋。

“小子,你这个数,不对吧?”

哪知青皮却斜睥著李熠,用手拍著他的脸,阴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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