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歷1866年,兰顿帝国,黑沼林地深处,一个早已被废弃多年的地下矿洞。

时至深宵,夜色无月。

“仪式……失败了?”

一个沙哑而困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將罗嵐从无边的混沌中唤醒。

他还活著?

罗嵐睁开眼,隨即一股血腥与腐臭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他倍感熟悉,提神醒脑。

紧隨其后的是一阵阵仿佛要將灵魂撕裂的剧痛。

『渡劫飞升,终究是失败了……』

罗嵐在心里平静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从蓝星上的凡人,到修仙界人人闻之色变的魔道巨擘,罗嵐走了数百年。

未曾想最后还是倒在了那九九八十一重天劫之下,连带神魂道体都被劈了个乾净。

罗嵐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周围。

修仙界连接著无数秘境世界,他应该是重生到了某个小世界里的少年身上,现在处在一个昏暗潮湿的地下洞窟里。

面前有一个被人用血液精心绘製的……嗯,丑陋、粗糙、能量线路乱如麻的献祭阵法。

十几个与他这具身体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被反绑著手脚,如待宰羔羊一般跪在法阵中,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恐惧。

而罗嵐自己,正处在祭坛中心,一个十六七岁穿著朴素的少年身体里。

『典型的低等献祭场景,看起来还出了点岔子。』

只用一眼,罗嵐便看穿这个祭坛的作用和漏洞。

几百年了,这种粗糙的献祭仪式还是这么有市场。

不远处的阴影里,几个黑袍教徒正为仪式的失败而窃窃私语。

眼见神明並未回应,为首的祭司烦躁地来回踱步,將失败归咎於有人不够虔诚。

他重新捧起那本破旧经文,又开始绕著祭坛,跳著一种僵硬而滑稽的诡异舞蹈,口中嘶哑地吟唱了起来:

“……伟大的无貌之神,您是帷幕后的窥视者,是混沌的剧作家,请聆听您最卑微僕人的祈求,为您献上最新鲜的祭品……”

“为您献上这最纯净的灵魂,祈求您的降临!”

周围的信徒纷纷匍匐叩首,嘴里低声一遍遍吟唱著那晦涩邪异的歌谣。

“……愿他们的生机,化作您国度里凋零的瓣;愿他们的哭喊,谱成您安眠时最悦耳的摇篮曲。”

看著他们那些堪称荒谬的举动,罗嵐那张苍白的少年脸上露出了个怪异的表情。

地上的法阵符文繚乱血液乾涸,法阵的能量核心都快熄灭了;骨骼的摆放错乱无序;信徒们的祷告节奏混乱,精神力无法凝成一股绳……

最关键的一点,这祝词和请的神明对不上吧?

谁家好信徒给这种名谓代表隱秘阴谋的神,吟唱这类指向“凋零”“死亡”的祝词?

简直就是三清观前拜佛陀,月老庙里求財缘——找错地儿拜错神。

这请神能请来才有鬼了!

就在这时,整个洞窟毫无徵兆地颳起了一阵阴风。

一道冰冷死寂、渴望將万物拖入永恆安眠的视线自虚空投来,漠然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生灵。

“成功了!”

为首的祭司最先感受到了这股神威,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的他陷入了极度的狂热。

神终於回应他们了!

其他教眾们也隨之癲狂,他们高亢地吶喊著,声音在洞窟中激起迴响:

“阴影无形,黑暗永恆!敬我们伟大的无貌之神!”

那虚影听到这话明显躁动了一下,不耐烦地盯著这群不知哪来的愚蠢密教徒,险些將两者间沟通的桥樑衝散。

“看,吾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这些美味的羔羊了!”

那祭司见此大喜,那几乎要將他灵魂碾碎的压迫感让他双膝发软,连忙维繫住仪式,引导虚影享用祭品。

原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祭品们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个个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圣光在上……”一个少女带著哭腔喊道,“难道您拋弃了您最虔诚的信徒吗?”

更多的人连祈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中默念著神明的名讳,等待著那冰冷死亡的降临。

而罗嵐只是低下头看著脚边的人骨碎片,默默地將它踩住。

儘管他现在如风中残烛,实力万不存一,可若只是想毁掉一场这样个货不对板、粗製滥造的献祭仪式……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杂乱的祷告声中,密教徒们的精神已与法阵相连,准备引导庞大邪能灌入祭品,以此为桥樑,迎接神明降临。

就是现在!

罗嵐脚尖微动,將那人骨碎片踢出,不偏不倚恰好擦在了法阵的一条核心血线上,留下了道不深不浅的划痕。

“嗡——!”

血色法阵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光芒黯淡了下去,整个脆弱的能量循环瞬间崩溃。

而那股原本即將涌向祭品们的暴躁邪能如同脱韁的野马,瞬间失去了控制。

“不!”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祭司发出惊恐的尖叫,“仪式失控了!快停下!”

然而,已经太晚了。

献祭仪式最忌讳的就是中断与反噬,触怒邪神带来的后果绝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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