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子里转了三圈，直到天黑这才走进家门。
迈进以泥砖为墙，稻草为顶的两家小瓦房，黑咕隆咚一片，即便点了油灯，依旧照不亮房间的角落。
但这里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四年的家，刚走进门，他就发现屋子的格局与自己出发前不同，桌子椅子虽然不凌乱，但不是自己离家时摆的样子。
来到里屋的墙角，朱羽打开米缸，只见缸底连一个米粒都没剩下。
他清晰记得离开家之时，米缸里还有二两糙米，如今却空空如也，这让他更加確定了之前对於歹徒是村里乡亲的猜测。
紧接著朱羽快步走到床铺下面，抬起底下的砖，看到油纸包里面的银子和铜板，这才鬆了口气，还好墙角石砖底下的钱还在，不至於让自己寸步难行。
將钱藏在身上之后，朱羽摸黑將破衣服烂袄摆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远远看去，好似有人在床上躺著一般。
然后拿起屋子里唯一的铁器开山刀，偷偷从门缝探出头，確定门外没人之后，將屋子里的油灯点燃，悄悄钻过充当院墙的篱笆，蹲在院子外的草丛里，屏气凝神。
朱羽心中暗自盘算道：“如果来的人数多到自己惹不起，就暂且放他们一马，得饶人处且饶人。
“如果只来一两个人，哼！那就別怪我正当防卫了。”
……
夕阳西下，靠山村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飘起了渺渺炊烟。
干农活儿的汉子们也陆陆续续背著锄头和镐回了家，远远就能闻到各家饭锅里的香味。
“老七，你家咋又炒腊肉，日子不过了。”
“哈哈，前两天去山上打了些山財，不得吃点好的吗。”
潘老七回到家中，妻子潘王氏上前接过他干活儿的行头，说道：“当家的，饭熟了，快些来吃吧！”
他走进门，看著桌子上摆著一盔子糙米饭，一盘炒蕨菜，一盘腊肉炒猪叶草，有荤有素，脸上露出了笑容，將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夹起一大筷子竹叶菜连带著腊肉一同放在坐在桌前等待已久的小儿子的碗里。
紧接著，他又夹起一筷子炒菜，在小女儿的喜悦目光中，筷子抖了抖，將腊肉抖入盘子里，將剩下的青菜放进小女儿的碗里。
小女儿缩著脖子，欲言又止，最后收回目光默默地吃著碗里的青菜。
潘老七一口腊肉一口二米饭，吃得起劲时，他推了一把他的媳妇儿，指使道：“把酒给我端上来。”
“还喝啊！”潘王氏有些心疼道，“就剩半盅了。”
“剩半盅咋了，喝完我再去买。”潘老七拍著胸脯说道，“不就是一点酒钱吗？上趟山啥都有了。”
“行行行，谁让咱当家的能赚钱呢？”
潘王氏笑著去端酒，回来的时候，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当家的，以后咱还是少上山吧！山上不太平，我听王姐说，阿羽上山打猎，遇上劫道的，就差点没回来。”
“差点没回来怎么了，等等，差点没回来？”潘老七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朱羽回来了？”
“是啊！”潘王氏咋舌道，“得亏这孩子仁义，想当初朱猎户死后，这孩子掏光家底要给朱猎户大操大办，亲孙子都做不到这地步，更何况是抱养来的……估摸著阿羽能回来，也是朱猎户在天保佑。”
潘王氏本以为自己的丈夫会跟自己一起聊八卦，结果却久久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歪头一看，看到潘老七好似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瞪圆了双眼，额头满是冷汗，手中的酒杯抖如筛糠，撒了足足有一半多。
她连忙道：“当家的，你怎么了，说句话呀！你別嚇我。”
“你给我闭嘴！”潘老七拍著桌子站起身，在房间中不停地走动，“不应该啊！明明他都没气了，怎么可能活著回来，难道他变成孤魂野鬼，回来復仇了。”
潘王氏连忙向潘老七问道：“当家的，怎么了。”
潘老七眼神恐惧与不解，喃喃自语道：“我明明给了朱羽心口一刀，他怎么可能还活著？这不应该啊！”
女人听到丈夫的话，先把一对儿女赶了出去。
听完丈夫的讲述，她才知道劫阿羽的人正是自家丈夫，她不敢置信地说道：“阿羽多仁义的孩子，以前你上山崴了脚，就是这爷俩看见给你送下来的，当家的，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儿啊！”
“我能怎么办？”潘老七一把將媳妇推开，咬牙道，“咱家老大孩子要生出来了，得要钱，老二想娶媳妇儿，也得要钱，老三眼瞅著就要大了，也要钱给他盖房，还有个赔钱的丫头得养著，你说我能怎么办？”
听到当家的这么说，潘王氏不敢置信的眼神也隨之变得温柔，最后化作一抹狠戾，她咬牙道：
“那你做事就不能小心一些吗？要打就把他彻底打死，现在好了，人还活著，今天回村子取籍贯，明天就要报官，你说怎么办吧！”
“我怎么知道捅了他一刀，他还不死，当时我看到远处有人来了，就赶紧跑了，再说了我那时候蒙著脸，他不应该知道我是谁，不应该的呀！”潘老七惊怒交加，在房间中来回打转。
潘王氏幽怨道：“著急有什么用，你现在想想怎么办吧！要是让他报了官，咱家就得家破人亡。”
听到媳妇的话，潘老七眼神瞬间变得阴狠起来，抓起墙角的斧头就往外走，“既然他没死，那我就再杀他一遍！”
潘王氏连忙將他拦下：“你先等等。”
潘老七低吼道：“你別拦我，他不死，我就得进牢子。”
“当家的，我不是要拦你。”潘王氏阴狠道：“现在还早，搞不好这小子还没睡，万一杀溜手，让村子里的人知道就完蛋了，你晚点再去，趁他睡著的时候再下手。”
潘老七冷静了下来，看向自己贤惠的媳妇说道：“还是你想得周全，这一次动手，我肯定多砍几刀，绝对不会让他有活命的机会。”
潘王氏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对了，我去跑一趟，把咱们老大老二叫过来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就行。”
潘老七刚想拒绝，就听潘王氏说道，“老七，你要是这次再杀溜手，咱全家都要跟著遭殃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把老大老二带著吧！多个人多份安稳。
“你们父子三人合力，就算那小子有三头六臂，也別想看见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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