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佑在一阵顛簸中睁开眼,后脑勺的钝痛让他闷哼一声。

骨头缝里都透著酸软,像是被人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

他撑著身子坐起,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土坯房,低矮,狭窄,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潮湿的泥土和淡淡的霉味。

唯一的窗户糊著发黄的旧报纸,光线从破洞里挤进来,在地面投下几个斑驳的光点。

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到寒酸。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著的木桌,两把掉了漆的板凳,还有一个黝黑的木柜。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床头柜上,那是一台红色的“红灯牌”收音机,外壳已经磨损,露出底下的塑料本色。

“……南韩汉城奥运会各项筹备工作已进入尾声,我国体育代表团整装待发……”

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从收音机的喇叭里传出,带著那个年代特有的清晰和顿挫。

“……受价格闯关政策影响,部分城市出现居民抢购日用商品现象,相关部门提醒广大市民,理性消费,国家物资储备充足……”

汉城奥运会?

价格闯关?

宋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被拨动了。

这些词汇,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歷史名词。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墙上逡巡,最终定格在一张用麵糊粘著的奖状上。

纸张已经泛黄髮脆,但上面的红字依旧清晰。

“奖给三好学生宋佑同学。红旗镇中学,一九八八年。”

一九八八……

宋佑伸出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少年人的手,骨节分明,皮肤紧实,充满了力量感,而不是他在2025年国企办公室里那双泡著茶水、微微发福的手。

他真的回来了。

从那个吃饱喝足、每天对著手机屏幕消磨生命的2025年,回到了这个贫穷、匱乏,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1988年。

就在这时,胃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疯狂搅动。

是饿,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刺穿身体的飢饿感。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確认,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活了过来,活在这具十七岁的身体里。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瘦削的身影端著碗走了进来。

是林兰,他的母亲。

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头髮简单地挽在脑后,脸颊因为常年日晒而显得有些粗糙,但眉眼间却有著宋佑记忆深处的温柔。

“醒了?还知道醒?”林兰將手里的土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放了学不回家,满山跑什么?要不是米露那丫头在路边发现你,你是不是打算在山里过夜?”

她的语气带著责备,但放下碗后立刻伸出手探了探宋佑的额头,那双因常年劳作而指节粗大、布满乾裂血口的手,带著粗糙的温度。

宋佑的鼻腔猛地一酸,一股热流直衝眼眶。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母亲这张年轻的脸了。

前世,母亲因为饿肚子太多,得了胃癌,早早地便离开了他,成了他心中无法弥补的空洞。

“姜米露呢?”他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

记忆里模糊的景象开始显现。

宋佑心想自己应该不是摔得晕倒,而是重生的后遗症。

“早回隔壁看书去了。人家考上高中之后,用功著呢,哪像你,整天就知道野。”林兰收回手,絮絮叨叨地念著,“这次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一个女娃子,把你从山路背回来,累得满头大汗。”

换做以前的宋佑,听到这话肯定要梗著脖子反驳几句。

可现在,他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反应让林兰有些意外,她打量了儿子几眼,只当他刚醒,脑子还不清楚,便把那碗粥端了过来。

“喝吧,垫垫肚子。”

碗里是清汤寡水的稀粥,米粒少得可怜,几乎能照见碗底豁口的纹路。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几根黑乎乎的醃菜疙瘩。

“好。”

宋佑接过来,顾不上烫,埋头就往嘴里灌。

“呼嚕……呼嚕……”

滚烫的米汤顺著喉咙滑进胃里,那股尖锐的飢饿感总算被抚平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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