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从死亡中甦醒。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冰冷的意识如同沉船般从漆黑的海底缓缓上浮。

每一次“重生”都伴隨著灵魂被撕裂后又强行缝合的剧痛记忆。

他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像离水的鱼一样贪婪地汲取著空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不出意外的话,这也將是他最后一次甦醒。

他面色惨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眼皮沉重地耷拉著。

空洞的眼神麻木地环顾四周,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那个熟悉的、散发著浓烈草药与腐朽气息的山洞。

“兄弟,醒了?”

他不用看就知道是申屠六的声音。

这傢伙和自己同一天被抓进来,算算日子,他也差不多死了三次。

楚天艰难地微微朝右转头,脖颈的骨头髮出“咔噠”的轻响,正对上申屠六那张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面孔。

他清楚记得,刚进来时,申屠六还是个嗓门洪亮、二百来斤的壮汉。

可如今却被榨取得只剩下一把包著皮的骨头,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將他吹散架。

“最后一次了,马上就要解脱了。”申屠六仰面躺在冰冷的木板床上,乾裂的嘴唇扯动,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诡异笑容。

楚天没有回应,但感同身受。

死亡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种痛苦,而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解脱。

在这里,活著比死了还痛苦。

可即使想死也死不了。

他已经死了三次,又被復活了三次。

“还真是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呢!”楚天在心底无声地自嘲。

如果后世有这样的技术,他一定会开个死亡体验馆,保证让那些想不开要自杀的人,经歷一次后就痛哭流涕地拥抱生活。

死亡是一种痛苦到极致的体验。

而这种体验自己经歷了三次。

脑袋昏昏沉沉,死的次数多了,记忆变得支离破碎,有时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著。

也许就像薛丁格的猫,既死又活。

他沉默了一会,等待大脑彻底开机。

就在这时,洞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隨著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天看到全身赤裸的李元初被两个健壮妇人半拖半架著,扔到洞內冰冷的地面上。

虽是妇人,却都是劲装打扮,身形高壮魁伟,胳膊大腿粗大有力,绝不是那种一拳就倒的嚶嚶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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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悍妇面无表情,朝洞內管事的男人喊道:“刘管事,这药引阳炁已尽,废了,早点处理掉。”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楚天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瘦骨嶙峋却唯独某个部位异样硕大的李元初,心中一片冰凉。

他和自己不一样。

自己是作为丹药引子,每天被放一次血,直到血尽人亡。

隨后,他们会用一种神奇的药物將人復活,修养七天。

在这七天里,吃的都是一些楚天不认识的各种丹药。

七天过后继续放血,如此循环。

死过三次以后,第四次放尽血液,就没有復活价值了。

而李元初则不同,他是炉鼎。

几番死去活来的压榨元阳,也瘦的没了人形。

瘦是瘦,但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药,全身上下唯独器大。

越瘦显得越大器,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谁敢相信,做出这些事的可是名门正派啊!

他们比关在山洞这些邪修还像邪修。

没错,这些人都是他们抓回来的邪修。

而楚天不一样,他连修士都算不上。

死过几次后,他丟失了很多记忆,唯独一个叫袁青的人让他刻骨铭心。

死一次,心里的恨就多一分。

袁青是凤城附近有名的泼皮,仗著自己有个在朝廷做官的二叔,打家劫舍,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楚天就是被他迷晕后,卖到了这里。

“袁青…还有那些害过我的人,都得死!”

“若能出去,我必百倍奉还!”

就在他內心疯狂赌咒发誓之时,刘管事带著三个人来了。

楚天目光扫过三人,他认出其中一个男人正是丹房的大师兄王义。

此子生的浓眉大眼,颇有仙风道骨之姿,却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楚天就被他折磨的欲死欲仙。

“王师兄,这人我还没处理,想著给你们丹房留著。”刘管事諂笑著,腰弯得很低。

王义淡淡点头:“不错,刘管事有心了。”他隨手拋给刘管事一颗丹药,刘管事如获至宝般慌忙接住,塞进怀里,脸上的笑容愈发卑微。

紧接著王义利落地伸出手,身后跟隨的青年修士立即递上一把薄如蝉翼的锋利短刀。

他捉住李元初毫无生气的手臂,刀光一闪,精准地切开了手腕上的动脉。

大股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另一个端著一只白玉盆的修士立刻上前,引导著殷红的血液流入盆中。

地上的李元初身体抽搐了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惊醒。

他空洞的眼神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汩汩冒血的手腕,嘴角艰难地扯动了一下,露出一抹彻底解脱的微笑。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无动静。

洞內,还活著的七八个“药引”麻木地看著这一幕,眼神死寂。

而內心深处,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死了……多好!

片刻后,全身惨白的李元初,被两名修士面无表情地拖出了洞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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