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丹斋

庆安坊市，落於群峰间。

清晨时的骤雨初歇，山峦仿若被重新洗濯过一遍，远峰笼罩在薄纱般的乳白云雾里，若隱若现，如同水墨晕染的仙人居所。

视线由远而近，青石板铺就的山道渐宽，人声便如潮水般將山间的清幽彻底衝散，一座小城近在眼前。

这是坊市的外城，凡人与修士混居其中。

踏过城门一路向前，沿途就能得见各色招幌高悬，朱漆的『百草堂』幡旗猎猎作响，素雅的『净衣坊』绸缎在风中轻舞，更有闪烁著微弱灵光的符籙摊，將『疾行』、『避雨』等字样映得忽明忽暗。

江淮站在一处古朴气派店铺的匾额下，掌心处忽然出现一个白玉瓶。

瓶中，正是那颗凝气丹。

顾名思义，这是有著能够加速灵气吸纳，精纯体內法力的丹药，一般是练气中期修士才会常备。

像江淮这般家底贫弱的练气三层修士，能吃吃黄芽丹就不错了。

而在坊市之中，一颗凝气丹，就价值一块灵石。

现阶段的江淮，根本就用不起这种丹药。

所以……

那道光幕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有何种企图？

不然还能是图他这金木水土的四灵根资质身体？

这不合理，他也想不透。

但既然东西到了手里，江淮自然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倘若真有什么幕后黑手，那也轮不到他这种低阶修士抵抗。

直接化作耗材便是。

当务之急，则是要確认这凝气丹是否存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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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盛丹斋，是这坊市里规模最大的丹药铺之一，据说其后有实力强劲的筑基大修坐镇，背景不可谓不深厚，而且丹药种类齐全，品质也有保障。

最重要的一点，是江淮在这里有熟人。

他迈步走进丹斋。

刚一进来，江淮就闻到空气中瀰漫著的阵阵药香。

各式灵药，矿材分门別类的陈列在玉柜中，时而有修士进出，与店中伙计低声交谈。

江淮没有逗留太久，径直向著一个眼熟的伙计走去。

“咦？”

“江仙师，您是来寻周主柜的吗？”

丹斋柜前的每一个伙计都是精挑细选的，眼力见绝对不弱，一下就將江淮认了出来。

他来的次数不少，偶尔会送来一些年份不错的药材，有时也会单独来寻周鸿涛敘敘旧。

江淮頷首，轻声问道：“是的，请问周道友今日可是不在丹斋？”

顺手间，他递上一枚灵碎。

灵石碎片是修真界最小的货幣单位，通常三十枚灵碎就相当於一块完整的灵石。

伙计不似从前一般熟练接过，连忙推辞，可脸上笑容却也愈发热情几分：“周主柜前些日晋升练气五层，被贾丹师传授了正式炼丹法，如今已是正式的炼丹弟子，今后不必事事在柜前。”

江淮闻言大喜，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伙计却又继续说道：“周主柜吩咐过，你以后过来见他不在，可直接前往后院寻他。”

“请隨我来。”

“多谢。”

伙计伸手虚引，走在前面。

江淮亦步亦趋跟在其后。

两人穿过一条短短的走廊，他就瞧见一个宽敞的庭院，墙角还摆著数十个药碾、筛箩等物件，几个杂役正在埋头干活。

一个穿著丹斋统一服饰，身材壮硕的中青年正坐在小马扎上，端著个大陶碗“咕咚咕咚”地喝水，额头上还有未乾的汗跡，正是周鸿涛。

他与江淮同是黑石矿洞一起挖矿的工友。

那地方，深邃曲折，逼仄潮湿，终年瀰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和岩石粉尘。

凡人进去，九死一生。

他们俩是幸运的。

侥倖存活到矿洞被正道修士捣毁救出，又顺利检测出灵根，得以踏入修行之路。

这份同生共死的情谊，在人情冰冷的修真界显得弥足珍贵。

周鸿涛是火木土三系灵根，火木相生，有成为炼丹师的潜质，被丹斋的贾丹师看中，遂被带回丹斋从杂役开始做起。

而江淮由於资质过於平庸，只能做个辛苦的灵植夫，有前者的多次拆借，方才能向坊市租下几亩灵田，勉强维持日常修炼。

周鸿涛肤色偏黑，手掌关节粗糙，不像个细腻的炼丹师，反倒更像是凡俗农夫。

“鸿涛。”

江淮轻轻唤了一声。

周鸿涛闻声抬头，瞧见熟悉的面孔，脸上升起笑容：“淮哥儿？你今天怎么来了？”

“有点事需要你帮个忙。”江淮走近前，压低声音说道：“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见他神色有些严肃，不似往常。

周鸿涛点点头，起身。

“走，到我屋子里说。”

原本引路的伙计，非常识趣的自行离开。

而周鸿涛两人，则是来到后院角落的一间狭小却整洁乾净的厢房。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淮哥儿，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周鸿涛给江淮倒上一杯茶。

后者也不再做谜语人，直接摊开掌心，露出那个白玉瓶。

“帮我看看，这颗丹药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周鸿涛微挑眉，伸出手来轻轻一挥，那玉瓶上的塞子自动飞起。

顿时，一阵淡淡的丹香从瓶內飘了出来。

此丹约莫有龙眼大小，通体浑圆，色泽呈淡青，表面隱隱有一层微不可察的莹润光泽，更奇异的是，丹身上天然形成两道细密的云纹，凑近细闻，药香內敛醇厚，並无半分燥气。

周鸿涛瞧见丹体当下，双眼发亮，不禁脱口而出：“两道云纹？”

不待他有所解释，其右手食指与中指瞬时併拢，微弱的火灵力从指尖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