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颅內的神经仿佛正被铁锥反覆敲击,间或又像皮筋一样被人拉来扯去。

昏沉,意识长久徘徊在清醒和弥散的边缘,瞬间和永恆在此仿佛没有任何区別。

甦醒到来得毫无徵兆。

男人半睁开眼,房间天板旋转的风扇上,蓝色飘带正呼呼旋转,带子下面坠著什么东西,眼睛却像对不上焦的相机,怎么也看不清。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梦的是什么?似乎,由於在梦和醒来之间的混沌地带待了太久,已经无法追溯。

背部传来的硬感和凉意,让男人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躺在地上,便努力想要起身,酸胀疼痛感像是才被唤醒似的,立刻从各个关节和肌肉处传来。

咬牙艰难起身成功,男人舒了一口气。

內心短暂的平静后,一股诡异的陌生感又涌上心头。

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

光线从半掩著的小窗外射进来。

男人环顾四周,这是一间十五平米左右的臥室单间。

木製的单人床、床头柜和衣柜大概是原本房间里为数不多的三样的家具,旁边印著动漫人物的摺叠桌椅显得有些不搭。房间里没有家具的角落和墙根下,杂乱地摆满了快递盒子、吹风机、揉成一团的衣服裤子、还有数不清的玻璃酒瓶和啤酒易拉罐……

奇怪,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鬼地方的。

大脑还不具备多少思考能力的档口,膀胱却突然报警。

好在这房间虽小,还有个独立厕所。

男人走进厕所,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对著马桶解开牛仔裤就开始放尿。

正畅快时,男人再次观察起周围,头一偏,镜子里的画面把他嚇了一哆嗦,尿了一手。

男人看见,镜子里竟是一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少年。

这张脸上眼眶有青淤,嘴角开裂,两道鼻血已经凝固。

儘管如此,脸庞线条利落,五官稜角清晰,一双明眸冷中带柔,两瓣弓唇似笑非笑。些许小伤在这张脸上竟不显得狼狈,反而削弱了阴柔和稚气,平添几分魅力。

对於一个男人来说,如果走在大街上看见这张脸,可能並不会心服口服地承认面前是一位帅哥。毕竟,这张脸不够成熟,也缺乏男子气概,即便在精致和阴柔美上,也还是比不上那些化了妆的言情剧偶像男艺人。

可是,如果这张脸长在自己头上,那就不一样了。

男人心里砰砰乱喜,他耷拉著裤子,也不著急洗手,凑到镜子前,本想再细细观摩一下自己的脸,没料一低头发现坏了。

臥草,我头髮怎么全是黄的?

这一头蓬鬆微卷的金髮估计新染才不久,每一根亮得像是刚从狮子狗身上薅下来的。

男人扒拉了两下,把睡得向后倒的头髮撇到额前。

好嘛,这下这张脸看上去也没刚才那么顺眼了。

这人不整个一標准的黄毛吗?

这人……难道是我?

对了,我是谁来著?

每个人都会忘记一些事情,可大部分人不曾体验过忘记自己是谁,黄毛也是第一次。

他望著镜子里的自己,听著窗外传来的汽车鸣笛,孩子的尖叫,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像个大傻子一样努力逼迫自己用脑回忆,可许久后,也没有等来那个恍然大悟的时刻。

黄毛把手洗了,又洗了脸,啪啪打了自己两耳光,感觉清醒不少,继续试图回忆。

脑海中各种零星的,似乎还是相互衝突的记忆碎片从脑海里闪过,令那醒来后慢慢隱退的头痛又重新登场。

黄毛踉蹌地走回床边躺下,侧翻的瞬间,他发觉自己牛仔裤兜里什么东西硬邦邦的,掏出来是一部手机。

屏幕亮起后显示,现在是2023年3月28日星期二,下午五点十五分。

原来已经快到傍晚了。

屏幕显示,这段时间有十三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一个电话,把黄毛嚇了一跳。

好在手机有指纹解锁,不然肯定连密码也忘记了。解开手机,黄毛髮现这个未接来电人,自己之前是有备註的,竟然叫“恐龙”。

兴许是自己的一个兄弟吧。

正想著要不要现在回一个过去,接通了又该怎么说时,电话又打过来了。

“餵……咳咳。”

听见自己的声音清脆透亮中带著一点沙哑,黄毛很不適应,连忙咳嗽两声掩饰。

“急著找我干嘛?”

对面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做深呼吸,就在黄毛准备再次开口时,对方突然大喊道:

“你个混蛋!超级大混蛋!”

虽然嗓音浑厚有力中气十足,但不难听出对方是一个女生。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不准再撒谎,否则再求我我也不会再理你了!”

黄毛一时无措,自己连自己和对方是谁都忘了,哪里给的出什么理由来。

“抱歉哈,我……我昨天喝了很多酒,现在脑子昏昏的不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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