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在林间空地上瀰漫,久久不散。
陆寻——现在,他必须开始习惯亚瑟·西蒙这个名字了——换上了从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上剥下的贵族服饰。
衣物稍微有些宽大,带著原主人身上淡淡的香料和恐惧的气味,穿在他身上,与他还残留著血污的脸庞和手脚上那刺眼的镣銬形成了诡异而矛盾的组合。
他面无表情,强迫自己忽略心底那丝不適和寒意,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以刀疤脸为首的强盗们依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空气中瀰漫著恐惧和不安。
他们偷瞄著这个黑髮黑瞳、手段诡异的新主人,等待著他的指示。
陆寻(亚瑟)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手腕和脚踝上那丑陋的、象徵著他屈辱过去的镣銬上。
他看向刀疤脸,用眼神示意,然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铁环。
刀疤脸立刻明白了。他连忙起身,从刚才搜刮的尸体上找到一串钥匙,小心翼翼地、近乎諂媚地凑过来,尝试著逐一插入镣銬的锁孔。
咔噠。咔噠。
伴隨著几声清脆的机括响动,束缚了陆寻许久的手銬和脚銬终於被打开,沉重地掉落在地,在泥土上砸出浅坑。
冰冷的铁器脱离皮肤,留下深红的勒痕和磨破的伤口,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鬆感也隨之涌遍全身。物理上的禁錮消失了。
他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和脚踝,感受著那久违的、不受限制的感觉。然后,他弯腰,捡起了那副沾染血污和泥土的镣銬,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所有强盗都紧张地看著他,不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巫师主人”要做什么。
陆寻没有看他们,只是手臂猛地发力,將那副沉重的镣銬狠狠扔向了远处的密林深处!
铁器撞击树木、落入灌木的声音传来,象徵著他与过去那段短暂却无比黑暗的奴隶生涯的彻底割裂。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將目光投向这群忐忑不安的强盗。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指了指周围的林地,做了一个掩埋的手势。
刀疤脸立刻点头哈腰,指挥著手下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挖坑的挖坑,拖尸体的拖尸体,处理战利品的处理战利品,动作麻利,不敢有丝毫怠慢。
陆寻则走到一旁,靠著一棵树坐下,默默地看著他们忙碌。身体的疲惫和多次动用那股诡异力量后的空虚感阵阵袭来,但他不敢放鬆警惕,眼神依旧冰冷地扫视著这些新“手下”。
很快,现场被打扫乾净,血跡用泥土掩盖,尸体被草草埋入浅坑。
马车被检查了一遍,拉车的马和强盗们的坐骑被拴在一起。所有的战利品——几把还算精良的武器、一些钱幣、护卫的皮甲——都被收集起来,堆放在一起。
刀疤脸恭敬地走到陆寻面前,比划著名示意可以离开了,回他们的营地。
陆寻点了点头,站起身。
他没有选择乘坐那辆象徵著亚瑟·西蒙身份的马车,那太显眼了。
他示意一个强盗牵过来一匹看起来最温顺的駑马,在刀疤脸的搀扶下(他儘量避免接触,但初学骑马確实需要帮助),有些笨拙地爬上了马背。
强盗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押解著原本要押解的“货物”,向著森林深处他们的藏身之所行进。只是角色彻底顛倒了。
马背上的顛簸让陆寻浑身伤口都在抗议,但他咬牙忍著。他仔细观察著道路和周围的环境,默默记下路线。
大约行进了小半天,在日落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处隱蔽的山谷。谷口有天然的岩石遮蔽,里面散落著几个简陋的兽皮帐篷和窝棚,中央是一个用石头围起来的篝火堆。
这里就是强盗们的营地,骯脏、简陋,散发著野蛮的气息。
几个留守的强盗和几个衣衫襤褸、面容麻木的女人孩子迎了出来。
看到队伍回来,原本带著期待,但看到马背上面容陌生、眼神冰冷的陆寻。
以及队伍里诡异的气氛和少了一个同伴(那个被陆寻“惩罚”的强盗没能挺过来,死在了半路),都嚇得不敢说话。
刀疤脸吼了几句,大致是让眾人安静,准备食物,但没敢介绍陆寻的身份,只是態度极其恭敬。
陆寻被请到了最大、相对最乾净的那个帐篷里——原本是刀疤脸的。
有人端来了烤肉和清水,虽然粗糙,但比地牢里的餿食强了万倍。
他默默地吃著,恢復体力,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第一步,活下来並摆脱奴隶身份,完成了。第二步,获得一个暂时的身份和庇护所,勉强完成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最大的问题横亘在眼前——语言。
他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也无法理解他的命令。
这种沟通障碍是致命的,会极大限制他的行动,甚至可能带来危险。他必须儘快解决这个问题。
吃完东西,他走出帐篷。强盗们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敬畏地看著他。
陆寻目光扫视,最后落在了那个看起来最机灵、也是之前对他敌意最小的一个年轻强盗身上。他招了招手。
那年轻强盗嚇得一哆嗦,但在刀疤脸的瞪视下,还是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
陆寻没有动用任何力量,他只是坐在地上,然后拿起一根树枝,在鬆软的泥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太阳图案,然后指了指天空,看著年轻强盗,用询问的眼神。
年轻强盗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索拉尔?(sun?)”
陆寻手背没有反应,但他记住了这个发音。他点了点头,又画了一个月亮。
年轻强盗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犹豫道:“…卢娜?(moon?)”
陆寻再次点头。他指了指自己:“亚瑟·西蒙。”他必须儘快习惯並使用这个名字。
年轻强盗茫然,显然没听过。
陆寻不以为意,又指了指年轻强盗自己。
年轻强盗明白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杰里克。(jerek)”
陆寻重复了一遍:“杰里克。”
就这样,一场极其原始却至关重要的语言学习开始了。
陆寻指著火、水、石头、树木、武器……一切能看到的东西,让杰里克说出对应的词汇。
他则凭藉著手背偶尔传来的、微弱的灼热感(似乎对这种基础词汇的灌输反应不大,但並非完全没有)和强大的记忆力,强行记住这些发音和含义。
帐篷、刀疤脸、其他强盗、甚至那些女人和孩子,都远远地看著这诡异的一幕——他们敬畏又恐惧的“巫师主人”,像个懵懂孩童一样,跟著最胆小的杰里克学习著最基本的词汇。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
陆寻(亚瑟)不知疲倦地学习著,眼神专注而锐利。每一个新词汇的掌握,都像是为他撬开这个陌生世界大门的一根槓桿。
他知道,当他真正掌握这门语言之时,才是他能够真正开始驾驭这群亡命之徒,並以“亚瑟·西蒙”的身份,去面对这个世界的开始。
枷锁已除,启蒙伊始。真正的危险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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