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侧耳细细朝四面去听。
带路的老农转过头,眼里带著不解:“郎君,又做啥子嘞?”
语气已显得殊为不耐。
张遮没理会他,只继续去听周遭动静,片刻疑惑问道:“你们,未曾听到呼救声?”
山间一片窸窸窣窣,或是雨声,或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在这嘈嚷声中,张遮却隱约听到了细碎模糊的呼救。
“害!”老农一摆手:
“你们读书人吶,就是想忒多!疑神疑鬼!”
“这地界…便是天晴时都少有人上山,大雨天又哪里会有人嘞?”
“即便有人,那也保不齐是山间妖魅,骗你进林子,然后把你吃干抹净哩!”
“还是快去前面庙里避雨吧!”
大雨滂沱。
许是因了老农所言,再朝四面林子去看,只觉云雾繚绕,更平白添上股森然鬼气,瞧著不免叫人心慌。
张遮犹豫一下,还是咬了咬牙,取出雨具遮雨,径直往呼救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在下既然来此地为官,自该心佑百姓,既然听到有人呼救,又岂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各位且在此稍等片刻。”
…林深草密,张遮撑著雨具,紧走了几步便进了一片密林。
细细去听,却是再听不见那呼救之声,好似当真是他错將雨声听成了呼救。
正想转头回去时,身旁却又传来道舒缓的少年人嗓音:
“客自远方来,欲饮一杯无?”
密林深处,鬼气森森。
突兀间听到这么一段话,张遮下意识打了个颤,忙转头去看。
却是瞧见面前多了处空地,青葱草垫上是石桌石凳,横盛两杯酒盏。
有个披著红衫的郎君臥在草垫上。
细眼长眸,眉眼弯弯,唇齿掛著笑,冲他举起一杯酒盏来。
单一眼瞧过去,倒是记不清那郎君五官面貌,只觉容貌昳丽,美得令人窒息。
明明心知不对劲,但张遮的身体却好似不受他控制一般,径直就走到那红衣郎君面前,端过酒盏:“谢君赐酒。”
接著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倒没有想像中的辛辣,更像是呼进了一团再新鲜不过的空气。
一时间只觉腹腔胀得慌,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著,却並不难受,反而很是舒心。
又听那郎君接著问:“君自何处来?”
“京都王庭来。”
张遮原本不打算回答的,可一张口,却不受控制,直接就说出了来处。
“又往何处去?”
“往山下临江县任职去也。”
“哦?此去所求为何?”
“无他,做良官,救百姓。”
“如何救民?”
“制腐肃贪,教化固本,赤心以待民,如是而已。”
张遮心间骇然,不懂自己为何一张口就吐出了心里话。
他是知道的,自己这些想法放在如今这大顺朝里总归会显得天真些,所以平日即使是在同窗好友面前也很少谈及。
谁想如今这郎君一问,他便张口就答了出来。
“哈哈哈!”
却听那郎君朗然大笑:“倒算个妙人!”
接著就有一阵山风拂过。
“呼”得一声,再眨眼间,那红衣郎君便已不见踪影,甚至就连石桌石凳,酒杯酒盏也都跟著一併消失。
面前照旧是一片密林,树影婆娑。
张遮也这才重新拿回了身体控制权,隱约能听见山风拂过,將那郎君的声音递进耳廓:
“君有赤心一颗,安知行伍之內有恶人乎?”
茫然四顾,却再找不到半分那红衣郎君的踪跡。
只远远看见僮僕们撑著雨具,满脸焦急,跌跌撞撞跑来。
张遮回过神,忙询问僮僕可曾瞧见那红衣郎君影子,得到的答案却无一例外,都是没有。
皆说只远远瞧见他扔了雨具,痴痴呆呆站在雨幕当中,似是在同何人攀谈。
至於什么郎君,却是並未见到。
这便叫张遮越发疑惑了。
他的记忆做不得假。
况且此时,饮了酒水后喉间的古怪感觉依旧还未消散。
梦耶?真耶?
仙耶?妖耶?
已是再分不清了。
唯独红衣郎君最后留下的一段话却照旧在脑中盘旋,始终挥之不去:
“君有赤心一颗,安知行伍之內有恶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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