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涛又带了四个会骑马的,功夫还不错的亲近差役,一行二十五骑直奔鄆州而去。

黄安调动厢军和土兵,开始在济州府治所所在的巨野县,挨家挨户地搜查,以防人犯隱匿在左近。

一时之间,整个府城及巨野县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

鄆城县,东溪村。

林冲一到这里,便察觉到气氛不对。

村里炊烟未起,也却不见人影,反倒是村东头的溪边人声鼎沸,像是炸开了锅。

他勒住马,侧耳细听,能分辨出嘈杂的叫喊声中,夹杂著愤怒的咒骂与隱约的欢呼。

“过去看看。”林冲对二女说了一声,调转马头,绕开村路,寻了个视野开阔的土坡。

刚一站定,眼前的景象便让他瞳孔微微一缩。

一条宽阔的溪流横亘在两片村庄之间,溪水卷著漩涡,发出沉闷的咆哮。西岸黑压压地聚著一群村民,个个手持锄头、木棍,脸涨得通红,正朝著溪中一个身影徒劳地挥舞叫骂。而东岸的村民则神情紧张,高呼:“保正奢遮!”

溪流正中,一个赤著上身的汉子,古铜色的肌肉虬结賁张,水流已淹至他腰部,双臂竟环抱著一座青石宝塔!那宝塔足有四五尺高,看分量,怕不是有一二百斤重。

那汉子就这么抱著巨塔,一步一顿,在湍急溪水中逆流而行。步伐很慢,却也很稳。

溪水西头的村民拿著傢伙事,大声叫骂却不敢下河。

原来,这溪水虽不深,却也湍急,曾有西村村民被捲走数次,传言是溪中恶鬼在西村作祟。后有僧人指点,用青石凿个宝塔,重达一二百斤,放於溪边镇压。自此,西溪村果真安寧,东溪村却接连出事,都说恶鬼被宝塔镇住,只敢往东溪村去了。

谁承想,东溪村保正晁盖得知后大怒,竟直接涉水过溪,將青石宝塔独自夺了去。

待晁盖上了岸,便將青石塔放置在自家庄前,青塔落地,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东溪村百姓叫好声雷动。

气得西溪村的村民只能跳脚,却也无可奈何。两村隔溪无桥,若要绕路过去,等到了,又如何將那沉甸甸的宝塔运回?

李师师、翠娥看得一齐惊嘆道:“真箇好似托塔天王。”

林冲看到这一幕,笑道:“不想今日竟能亲眼得见晁天王成名壮举,幸哉,幸哉啊,哈哈。”

李师师疑惑地看著林冲,品咂著他的话,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冲收敛笑意,目光扫过溪边欢庆的人群:“眼下人多眼杂,等人少了,我等再进庄不迟。”

…………

何涛一行人马不停蹄,下午就到了鄆城县,入了城,就直奔县衙。

知县时文彬正在后宅品茗,听闻济州府的缉捕使臣到了,眉头微皱。

他慢悠悠踱出后堂,见了何涛出示的公文及其所带的人马,不由得一惊,忙朝身旁的吏员吩咐道:“去,將宋押司唤来。”

不多时,一个身形敦矮、面色黝黑的吏员迈著四平八稳的碎步走来。人未到,谦恭的笑容已先掛在脸上,隔著老远便躬身拱手:“相公有何吩咐?”

时文彬下巴朝著何涛一扬:“宋押司,这位是府里来的观察使,有要事寻你。”

宋江心中一凛,知县这般態度,显是来者不善,且与自己脱不了干係。

他面上却丝毫不显,转向何涛,那张黑脸上立刻堆起更为热络的笑容,拱手道:“哎呀,小吏眼拙,失敬失敬。不知尊兄高姓大名?”

“济州府何涛。”何涛抱拳回礼,“鄆城宋押司,江湖人称『及时雨』,何某久仰大名。”

“观察说笑了,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胡乱叫的浑號,当不得真。”宋江连连摆手,姿態放得极低,“倒是小吏未曾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一番客套,县令命人上了茶,三人分主客落座。何涛呷了口茶,便开门见山:“宋押司,可知大闹东京的林冲?”

“看过邸报,此人胆大包天,乃朝廷头號钦犯。”

何涛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等奉命追捕,於安乐村拿获其同党白胜。那廝熬不过大刑,供出林冲已逃至贵县,指名道姓,要投奔一人。”他说到此处,故意一顿,目光灼灼地盯著宋江。

宋江问道:“哦?不知是投奔何人?”

“正是押司你!”何涛一字一顿,话音如锤。

“荒唐!”宋江勃然变色,“那白胜是何许人也!竟敢攀扯於我!我与那林冲素未谋面,何来投奔一说!血口喷人!”

何涛见他反应激烈,心中信了三分。

他摆了摆手,安抚道:“押司息怒。我等也知,这多半是那廝胡乱攀咬。只是……钧旨在此,我等奉命行事,少不得要去贵庄叨扰一番,也好回去交差。”

话说到这份上,宋江只好压下心头怒火,长嘆一声,脸上露出万般无奈:“也罢!既是公事,宋某理当配合。请隨我来!”

他辞別了作壁上观的知县,引著何涛一行人往宋家庄而去。

到了庄上,何涛嘴上说著“得罪”,手下人却毫不客气,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还盘问了庄上之人,自然一无所获。

何涛脸上闪过一丝失望,隨即又笑道:“看来確是那白胜胡言。只是……那廝还供出另一处所在,烦劳押司再引荐一二,我等也好彻底了结此案。”

“何处?”

“东溪村,晁盖庄上。”

宋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以晁盖那性子,林冲若不来寻自己,十有八九便会去投他!

千钧一髮之际,宋江脑中电光石火,脸上笑容不减,看了眼天色道:“何观察,既已来我庄上,兄弟们奔波一日,人困马乏。不如先在我庄上用些酒食,歇歇脚力,再去也不迟。”

何涛与一眾厢军差役从济州一路赶来,水米未进,却也不好再差饿兵。见宋江始终坦坦荡荡,不似有私,便抱拳谢道:“及时雨之名果然名不虚传,那便叨扰了。”

宋江忙安排庄上准备酒菜,又让其弟宋清去县里买些好酒和滷牛肉。

临別前,对宋清低声吩咐道:“速去东溪村,告知晁盖哥哥,只说济州府差人搜捕林冲,稍晚必到。让他……便宜行事!”

宋清心领神会,立刻骑马出了庄子。

他一路策马狂奔,熟门熟路直衝进晁盖庄子,满脸大汗,话都说得有些结巴:“晁盖哥哥,我家哥哥让我报个信儿,济州府来人……要来庄上搜人!”

晁盖正赤著膀子习武,闻言只是眼皮一抬,浑不在意。

“搜何人?”他声音洪亮如钟,带著一股天生的霸气。

宋清喘匀了气,急道:“说是那个大闹东京的林冲!济州府抓了林冲同党白胜,那廝指名道姓,说林衝来投奔哥哥!”

“林冲?”晁盖动作一顿,隨即爆发出一阵大笑,胸膛上虬结的肌肉都在颤动,“哈哈哈哈!那林冲是何等人物?刀劈高俅,辱杀郡王,搅得东京天翻地覆的真好汉!这等奢遮的人物,会跑到我这里来?若真来了,我晁盖当十里相迎!”

宋清见晁盖这般说,只道林冲定然不在庄上,心下稍安,又把对方职务及所带人马等详情尽数说了,这才拱手告辞:“晁盖哥哥,我得赶紧回去了。”

晁盖拱手道:“宋押司这份情义,我记下了,日后必报。”

宋清再次拱手还礼,慌里慌张地骑上马,奔县里买酒肉去了。

送走宋清,晁盖独自坐在堂中,脸上那股子豪横的笑意慢慢敛去,化为一丝玩味。

他捻著頷下钢针般的短须,兀自觉得可笑。林冲?那可是捅破了天的人物,自己虽也算一条好汉,但与人家比起来,终究只是个乡野保正。这等传闻,听个乐子便罢。

至於那什么白胜,不知是哪个软脚虾,怎地这般胡乱咬人。

天色渐暗,暮色笼罩了整个庄子。

晁盖用过晚饭,一边剔著牙,一边等著宋江所说的济州府差役。

这时一个庄客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躬身稟报导:“保正,庄外有客求见,一男二女。”

晁盖剔牙的动作一顿,想到宋清之言,眉头微微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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