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援手,代价
听闻那温润天音,雪清不由得一。
天?
此“天”是何意?是某种尊称,还是指那传说中的天运之主?
她心中瞬间闪过诸多猜测,但眼下显然並非深究之时。
在雪清愣神之际,那仿若源自宇宙本源的柔和天音再度响起,不带丝毫情绪,直言问道:
“你这一次来,是想要什么?”
雪清强行收回纷乱的思绪,收敛心神,直言道:
“我想知晓过去发生了什么,想知道正初—?他究竟有没有成为天运之主?”
在她看来,只要弄清楚了过去的结局,自然就能逆推出破解当前死局的方法。
然而,天音的回答却让她心中一沉:
“你所要知晓的过去,发生於上个纪元,那不是我能亲身触及的时代,因果早已湮灭於万古尘埃之中,难溯前因后果。”
声音略微停顿,继续道:
“至於你口中的正初,在此方时空的记载里,我也並不知晓此人的存在。”
闻言,雪清不由自主地紧了眉,若连这等不可思议的存在都无法窥见上个纪元的真相,那她这一趟冒著巨大风险而来,岂不是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念及此处,她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一声轻嘆。
转身欲走之际,她脚步却猛地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关键,募然回身,仰望著眼前这根支撑未来苍穹的通天玉柱,试探著问道:
“尊驾修行的是武道?”
她走的是武道的传道古路,按理说,能在这条路尽头遇见的,大概率应是武道体系的至强者。
天音再次响起,给出了一个模稜两可的回应:
“算是,但不全是。”
“与你们那个纪元的武道相比,此世的武道已生出些许变化,融入了更多可能,可惜,受於命格所缚,我也未能真正攀至武道理论上的极巔。”
命格所缚?连这等存在都会被束缚?
雪清心中暗惊,但同时也升起一丝希望。
无论如何,眼前的生灵,其境界实力必然远超祖境,是难以想像的强大存在。
她神色一动,再次开口:
“那——能否请尊驾出手,帮我一个忙?助我所在时代的一位友人,渡过一场死劫。”
她將此刻面临的困境简要说明。
如今正初势单力薄,任何可能的援手,哪怕只是一线希望,她都有必要尝试。
良久的沉默瀰漫在这片未来的时空之中。
终於,天音再度响起:
“天理循环,自有其道,任何事,欲要达成,必要付出代价,我可以出手帮你,但需要等同的回报。”
“这理所当然。”雪清没有丝毫犹豫,但隨即面露疑惑:“但我身无长物,又能给你什么作为回报?”
“你的武道天资,以及超脱时空之法。”天音平静地报出了条件。
面对这两个有些奇特的条件,雪清微微皱眉,一时不解:
“天资?这本是虚无縹緲之物,如何能作为交换条件?还有那超脱时空之法,我连听都未曾听明白是何意,自身更是不懂,又如何能给你?”
“天资,乃天授之资,无形却有质,我可自取,超脱轮迴时空之法,你虽懵懂,但自有人知晓,你只需点头同意即可。”
听闻此言,雪清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连一瞬的权衡都没有,当即頜首:
“我同意。”
“善。”
天音落下的瞬间,雪清脚下那虚幻的时空长河支流,骤然掀起了无形的波澜。
她忽感双腿一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袭来,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宝贵东西被悄然抽离,神魂深处似乎永久性地缺失了一部分重要的灵光。
“天契已成。”天音宣告。
“你如今不过一缕神念,难以兑现全部条件,你需以完整的肉身神魄,横渡时空,前往纪元交叠之时,那里是我本体所能触及到的极限边界。”
听到这句话,雪清神色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尊驾既无法触及我所在的上个纪元,那即便我去了交界处,你到时又该如何出手帮正初?”
“我本体受限於此,无法擅动分毫,但可遣一道化身前往,当你抵达交界之处时,我的化身,自会去接引你。”
“化身?”雪清欲言又止,心中难免顾虑。
仙武二道,除去她,尚有十五位古祖虎视,一道化身,当真能抗衡如此力量?
天音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疑虑,缓缓响起:
“放心,足以。”
简单的四个字,带著绝对的自信与淡然。
“多谢尊驾。”
雪清躬身,行了大礼,不再多言,转身沿著来时的光路逆流而上。
临近那片时空法则交织混乱区域时,她最后回望了一眼那远处恍若梦幻般的祥和神国,將那片天下大同之景,深深烙印在心底。
想起方才的所遇所闻,尤其是那天契,以及需要肉身亲赴的条件,雪清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容动摇的决断。
她没有退路了。
许久之后,雪清的神念刚刚回归本体,睁开眼的一瞬,一道身影自殿外匆匆而至,脸上带著难以掩饰的惊惶之色。
正是她的弟子,炎枫。
“师尊!”炎枫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急促甚至带著颤抖:“刚刚的消息,君煌武祖已代整个武阁正式宣战,宣布与仙道结盟,要与正初道祖,一决生死。”
“我知晓了。”
雪清缓缓起身,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平静得令人心慌。
她看著眼前这个自己一直尽力庇护的弟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歉疚,沉默了片刻,缓声道:
“大战那日,我会帮正初。”
“师尊?!这万万不可!”
炎枫面色瞬时煞白如纸,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额头撞击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膨声响,地砖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如今之局,明朗至此,仙武联手,天运碾压,师尊若去帮正初道祖,等於是—等於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为武道,也为您自己!望师尊三思!”
雪清看著眼前接连叩首的炎枫,俯身伸手,托住了炎枫还要继续叩下的头,缓缓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带著显而易见的柔光:
“你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天赋心性皆是上佳,正因为如此,这些年,我才不忍心將太多重担压在你肩上,总想让你多保留几分本心。”
她语气温和,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答应我,大战之后,无论情势如何演变,你都要好好活著。”
“师尊!”炎枫眼眶瞬时红了,泪水控制不住地滑落,再次重重叩首,声音硬咽。
雪清沉默了很久,半响方才道:
“我刚刚—去了一趟未来。”
炎枫抬起泪眼,茫然地看看她。
“我看到了万古之后的景象。”
雪清的目光仿若穿透了殿宇时空,看到了那遥远的理想神国:
“那时,天下大同,万道皆有生机,不会再有永无休止的道战廝杀,不必再辛苦爭夺那令人疯狂的天运,天道垂青眾生,修行路上劫数消洱,资源享用不尽,阴阳有序,生死分明,前世今生皆有据可查,生知来处,死知归途-那是自开天闢地以来,从未有过的盛景。”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烁著光芒,沉声道:“所以,儘量活久一些,活到天地大同的那一日,亲眼去看看,那盛世究竟是何等模样。”
“师尊”炎枫已是泣不成声,只能伏地硬咽。
“武道修士,锐意进取,爭的便是那一线希望,此后的武道,还要靠你。”
雪清最后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向看殿外行去。
炎枫一路跪送,一步一叩首,直至殿门前:
“恭送—师尊九天之上的道宫。
楚政的身影自虚空走出,缓缓坐下。
他眉宇之间,不再是往日的深邃平静,而是染上了一抹难以化开的落寞与疲惫。
在通晓过去未来的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正如在葬天宫之中,小道士隱晦的提点,他曾经无数次逆转时空,试图回到太古改变一切。
但因为种种阴差阳错,人心算计,或是自身的犹豫,始终未曾走上那条唯一能通往理想结局的正史。
导致古史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偏移,酿成了不同程度的悲剧。
这一刻,他再度站在了时空长河最关键的拐点。
他的下一个抉择,將再一次深刻影响古今未来,决定无数生灵的命运。
此刻若出手救雪清,避免她的死,那么过往的一切努力,所有铺垫都將成空。
他只能再次逆转时空,重新开局,陷入永无止境的循环重复,永远看不到真正的终点。
可若要回到那条唯一的正史,他就必须眼睁睁看著雪清去死。
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雪清缓步踏入了殿內,看看盘坐於地,神色罕见的带看几分萧索的楚政,眸光微凝:
“你在想什么?”
楚政没有抬头,声音低沉:“过去未来,还有-你。”
他眸光微敛,心中瞭然,雪清此刻突然来找他,或许冥冥中也已经知晓了部分未来。
雪清没有追问,只是在他身边缓缓坐下,並肩望著道宫外那无垠星空的天际尽头,眸光內敛:
“年轻时,我什么都想要,至高的修为,尊崇的地位,还有————你。”
她语气平淡,像在诉说別人的故事:“那时我心比天高,觉得我想要的,就理所应当该是我的,但后来才明白,世间安得双全法,难有两全其美之事。”
“前世今生,轮迴转世,对於我而言,实在过於虚无縹緲,我只想爭当世,把握我能抓住的一切。”
她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追忆与释然:“直至子玉和涇川在道爭之中接连身陨,我才醒悟,人寿有尽时,天命难违,又岂能什么都想要,什么都紧握不放。”
她话锋一转,侧头看向楚政:“我去过未来了。”
楚政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我帮你寻来了一位援手。”雪清继续道,语气带著一丝如释重负:“一位来自遥远未来的存在,他答应会出手,应该能帮你解开此局。”
不等楚政回应,她又自顾自地说下去,像是在梳理自己的心绪:
“此前我便跟你说过,上天给了我武道之上的超群之资,必然是想要我以此做些什么的。”
她微微停顿,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此刻,我好似有答案了。”
“虽然我做不到,但我这份天资,足以引来能够平息干戈的至强者。”
雪清眸光微垂,声音轻缓:
“所以,我最后再帮你一次,但这一次,不是为你,是为这天下眾生,为那个我亲眼所见的未来盛世,我这条命,活到今日不易,不要浪费了。
楚政默默听著,心中翻江倒海,万千话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沙哑的询问:
“若真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如果真有来世——”雪清话音一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带著几分释然:
“我希望,你我不要再相见了。”
“现在想来,那小道士算的卦,没什么错,我此生难得正缘,有些相遇,不过是平添三千烦恼丝,徒增孽缘。”
孽缘。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楚政耳畔炸响,他神色猛然一凝,瞳孔骤缩。
他几乎是瞬息之间,想到了宋綾雪。
莫非,是因为雪清潜意识中不愿要那部分烦恼丝,所以才会有后世的分魂之果?
念及此处,楚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如同火山般激盪的心绪,但指尖仍止不住地微微轻颤。
原来一切的因果,早在如此久远的过去,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万古黄粱一梦,终是水中,镜中月。”
雪清缓缓起身,望著星空,喃喃低语:
“缘是天定,份在人为.但你我,终究是有缘无份—”
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转身融入了猎猎罡风之中,进入了时空长河之巔,静候战机楚政垂眸,陷入沉思。
当初那小道士曾跟他说,在轮迴路之中,有他善尸的一缕分魂,在轮迴路中。
雪清转世的变故,与他恐怕也脱不开关联。
武阁祖地。
大殿之前,炎枫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神色麻木,宛若一尊石塑,他的眸光略显空洞,满是茫然。
一道红衣身影悄无声息地缓步而来,正是蚀日雨。
看到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炎枫,他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讶异,眉头微皱:
“炎枫师兄?这是怎么了?”
炎枫没有开口,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蚀日雨心中疑惑更甚,试探著问道:“雪清武祖可在殿內?我於修行上有些疑惑,想向她请教一二。”
听到此处,炎枫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瞬,依旧木然摇头,此刻,他只觉得仿若天崩,压得他喘不过气,世间一切色彩都失去了意义。
无数的思绪在他心中翻涌,最终却是化为一股难以宣泄的恨。
他恨云天机,挑起爭端,他亦恨君煌的背信弃义,与仙道同流合污,他甚至恨那个看似超然,却將师尊捲入必死之局的正初道祖。
在他单纯的想法里,这三人,只要有任何一人愿退让一步,不生事端,现如今的宇宙局势,或许就能维持平衡,师尊也绝不会被逼到要压上性命去涉险的地步。
见炎枫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蚀日雨心中瞬时明白,定然是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很快便联想到了那场即將爆发,决定宇宙命运的大战。
炎枫如此反应,让他瞬间將事情,与那位正初道祖联繫了起来。
那一战,雪清武祖想来也会参与,但如果是如此,炎枫此刻必然不会是这般反应。
一个惊人的猜测浮现在蚀日雨心头,莫非—.雪清武祖选择了站在正初道祖那边?!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在如此明朗的敌我形势下,雪清武祖为何会下这等看似飞蛾扑火的决断?
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不为人知的旧情?还是她看到了常人所未能察觉的隱秘?
蚀日雨压下心中的震惊,凑近了些,低声问道:“师兄,那一场大战,你可想要去旁观?”
此话如同一点火星,让炎枫瞬时活了过来,他神色一顿,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光,急切问道:
“你有办法?祖境的战场,岂是你我能够触及的?”
这不同於以往,十余位祖境交手,这种波动,祖境被搅进去,都很难脱身,他们根本没有旁观的资格。
“那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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