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不认识星际战士,他们也恰巧没有针对人类的使命在身。从当上帝皇的阿斯塔特以来,他们突然又变回了自己。他虽然长得年岁过大,实则还是个几十岁的年轻战士,纵然身经百战,面对未曾涉足的领域,还是难免感到新奇。

“去哪儿都一样,老船长。”马尔申说,“去星星里,走得远远的。”

佐兰蹲下身。他的金属双臂让小船员十分好奇,盯着看个不停。

“咳……我们要去两千年后,够远了吗?”佐兰问。

“够了!”马尔申快活地咧嘴笑起来。

一百五十年后,马尔申的寿命首先抵达尽头,在深空中看着舷窗之外的景象,于病痛中长逝。

他此生辅助两名星际战士完成了三次对赫鲁德人的长途追击,放在军团辅助军内也算战绩优秀。

接下来的二十年内,奥德赛号的第一批凡人船员,全部陆陆续续地寿终正寝。

丹提欧克沉默地迎接了这一切,他在收拾船员的骨灰盒时,少见地照了照镜子。

他依然是最开始的那个健壮老人模样,几乎分毫未变。

“老船长,”佐兰慢悠悠地走到大营长背后,看着丹提欧克新腾出一个柜子,整理成的骨灰盒架子,摇了摇头:“要是有黑漆和黄漆就好了。”

佐兰的面容比他老得稍快一些,近二百年前——或两千年后,他在赫鲁德战役中所受的伤势,从未得到真正合适的医疗条件,用他自己的话来讲,他能活到现在,全仰仗“帝皇的基因科技保佑”。

有时丹提欧克觉得佐兰明天就会因伤痛的折磨而死,有时他又觉得佐兰能永远地活下去。

“下次有机会再弄。”丹提欧克退开一步,观察他修好的架子。“我去看看生态循环舱里的菜。”

“我也去。”佐兰说。

——

在第二百七十个年头,奥德赛号于追击赫鲁德舰船时,误入攻击性异形的领地,这导致了一场突发性的太空战斗。

丹提欧克用尽了这辈子的开船能力,终于驾驶一艘孤舟从包围圈中逃出生天,回到广袤的星域之中,得来喘息之机。

“到底还有多少艘赫鲁德船遗漏在外?”佐兰问。

“还剩五艘。”丹提欧克回答,“但都跑得很远。”

“说真的,我们该抓个星语者。”

丹提欧克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佐兰:“我们两个,去闯一整个导航员家系?”

“可我们不认识路,”佐兰两只金属手臂抱在胸前,“就算到了一千八百年后,也找不到父亲在哪。”

“先活到那时候再说。”丹提欧克回答。

父亲,佩图拉博,钢铁勇士……区区二百余年的时间,再提起这些深埋心底的词汇,竟已有恍如隔世的悠悠之感。

“我们总能回家,”佐兰笑着说。

“你的家是奥林匹亚还是泰拉?你这个泰拉裔。”

“是钢铁勇士舰队啦,尊敬的老船长。”

丹提欧克摇了摇头,默默将这一攻击性异形的巢穴位置记在心中,排进仇恨的榜单内。

——

四百一十年的某一个泰拉计时早晨,佐兰的机械手在一声响亮的嘎吱声中,宣告了一次漫长罢工的开始。

大营长为军士研究机械手臂的损坏原因,最后不情愿地得出答案——源头在于佐兰手臂残肢末梢的神经坏死。

“我不是神经学专家,”丹提欧克神情绷紧,“治不了,没救了。”

佐兰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说:“好吧,大营长。有没有补偿?”

“你要什么?”丹提欧克问,“奥德赛号就这么大。”

尽管这艘舰船已经比最初的赫鲁德人小艇扩建了一大圈,就连船员都死了两轮,骨灰盒架子堆满一半,每个盒子上都用他们各自母星的语言,刻着这些凡人的名字。

现在正是他们满银河寻觅第三批船员的空档。

“给我升个职位吧,大营长,”佐兰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可惜不适合他那张老头脸,“我兢兢业业干了五百年活,到现在还是军士。”

“错了,”丹提欧克毫不留情,“你才干了区区负一千五百年活,当勉励自身,以佩图拉博为榜样,不断向未来前进。”

“帝皇在上啊,那我还得活一千五百年!”

“别告诉我你做不到,军士。”

——

佐兰手臂的问题在九十年后迎来转机,二人在宇宙中四处乱逛,随波逐流,终于撞上一个科技足够发达的人类文明。

对比大多数科技在岁月中失落,抑或是文明在野蛮中丧失的行星,那个口袋帝国文明可谓是让人啧啧称奇,不论是整体的技术先进性,还是内部的和平指标,不客气地说——甚至比后来的帝国还要略胜一筹。

“感谢你们的帮助,英特雷克斯,”佐兰不太习惯地活动着他刚刚恢复知觉神经的上臂,以及与神经系统完美连接的机械臂。“我们会永远记住你们。”

经过一番友好的谈判,他们弄来了全套的身体修复手术,数百年来,两人从未感到如此健康长寿。

二人过大的年纪反而为他们换来英特雷克斯人的更多信任,毕竟年长往往代表着智慧与知识的积累,和战斗威胁性的下降。

英特雷克斯人接受了他们的道谢,用音乐般的语言,表示他们很愿意帮助同样发源于泰拉的人类同胞,何况这是两位未被“昏沌(kaos)”污染的战士——英特雷克斯人坚定地视那种东西为敌。

“请问,你们来自哪里?”英特雷克斯人有礼貌地发问。

丹提欧克平静地抚着胡子:“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兴趣,了解一个同样向往和平与人类团结的国度。”

“请讲。”

“尽管它今日尚未存在,但在一千五百年后的未来,天鹰将翱翔于寰宇。那正是我们所侍奉的人类帝国——更加具体些,我们隶属于钢铁勇士远征军团。”

“吾等将铭记,来自人类帝国的钢铁勇士。”英特雷克斯人郑重地说。“翌日重逢,必以佳礼相迎。”

他们在英特雷克斯联邦住了十来年,与本地人的交流愈发融洽。

这是两人漫长旅途中最难忘的事情之一,即使在离开之后,坐在经过英特雷克斯人帮他们再度改装的船舱中,佐兰与丹提欧克还会时不时提起那个文明尚存的联邦。

当然,还有联邦赠送给他们的半人马纪念塑像。

英特雷克斯人会制造一种形似半人马的移动战斗平台,形成半人马战士,机动性极强。另外,他们手中的十字弓能够射穿陶钢,个中奥秘不得而知。

——

在七百年左右——中途他们的时钟在长时间的胡乱使用,和恶劣保存环境的摧残磨损下坏过一次,因此对时间点并不完全确定,丹提欧克与佐兰追着最后一艘逃逸的赫鲁德船只跑遍了半个银河,终于在可能是极限星域的区域抓住了那艘舰船。

消灭最后一船赫鲁德敌人后,佐兰瘫在椅子上,一副耗尽精力的模样,慢腾腾地呼吸着洁净的空气,仰望奥德赛号内部的天板。

“我们算是任务已了吗,大营长?”佐兰问,白的头发反射着照明的冷光。

丹提欧克打开太阳灯,适当增加室内紫外线浓度。

“算。”他说,声音沙哑,像用了一千张砂纸磨成,“但誓言未尽。”

佐兰沉默了一会儿,端详着他那双金属义肢,“誓言有些多,大营长,你说哪一条?”

“活着。”丹提欧克沉声说,“我们发誓要活着,军士。”

“当然,”佐兰放下金属手臂,声音重新变得坚定,“内外皆钢。”

次年,他们在一颗行星上与当地人辩论了一千遍,他们并不是神的使者。

纵使他们帮当地人赶跑了一支侵扰的异形,他们也仅仅是人类战士而已。

当地人笑眯眯地表面应下,转头就给他们建神庙,塑石像,整天顶礼膜拜。

石像面容苍老,眉目坚毅,眼神幽邃,白发与胡子一并蓬松地垂落,一袭长袍及地,在临近地表时微微飘起,姿态凛然而圣洁,仿佛行过千古岁月,恰恰符合了人类这一种族对先知与启迪者源远流长的刻板记忆。

丹提欧克试着告诉他们,自己来自人类帝国,只是一名属于钢铁勇士的人类战士。很快,他在神庙中就变成了“钢铁与工匠之神的崇高圣徒”。

两名钢铁勇士落荒而逃,寄望于千年时间能抹除这错误的崇拜,否则日后丹提欧克可能还得向不怒自威的原体解释,为什么会有一颗星球,尊佩图拉博为钢铁与工匠之神。

——

第八百九十年,两人路过一颗通体青碧之色,植被郁郁葱葱的美好星球,并觉得周围的星系环境多有熟悉之处。

当那颗星球的一个角度转向奥德赛号时,丹提欧克一阵怔愣。

“怎么了,大营长?”佐兰边咳嗽边问,白发颤颤巍巍地抖动。即使经过了英特雷克斯的医疗,他还是只有两个肺。

丹提欧克沉默许久,指向星球中央的那片雪白凸起。

“那是泰勒弗斯山,佐兰。”他轻声说,隐藏在皱纹中的双眼微微睁大,试着看清那儿的一切。“就是这样的纹路,这种形状……”

佐兰只觉得浑身穿过一阵复杂的感触,以酸涩为主,感叹为辅。与丹提欧克同行近千年,他从未见过大营长如此情感流露的景象。

“那是奥林匹亚。”佐兰说,凝望着基因原体的母星,毫无来由地鼻头一酸。

“奥林匹亚,”丹提欧克喃喃,就好像他生怕自己惊扰了这里的寂静。

他苍老而多褶皱的手指按在冰冷的舷窗上,隔空抚摸着母星的纹理,在将要触及到那座醒目的高山时,倏然手指一收,静立原地,不敢再碰,任洁白的雪峰慢慢地转向星球的另一侧去。

佐兰看着丹提欧克,只觉得时间忽而于此刻重又浮现,如此明显地纠缠着这位老人,像无情的网罗,裹紧了那张渔猎的巨网。

时间轴上的过往与未来,和他们漫漫生命中的未来与过往,恰恰交织于此时此刻的奥林匹亚之上。

千年过后,巴拉巴斯·丹提欧克将出生在这颗青翠的祥和星球之上。千年之前,巴拉巴斯·丹提欧克返乡而归。

命运的长河起始于此,又流经此地,如此回环,水流永恒不息。

“下去看看?”佐兰提议。

丹提欧克慢慢地摇头,似乎忽而苍老了许多岁数。

“基因原体还未至奥林匹亚,”他说,“我亦未曾与此地相互关联,何故要突然拜访这颗行星,扰乱她尚存的千年安宁?”

“你在担忧什么,巴拉巴斯?”佐兰问。

丹提欧克笑了笑,从舷窗边离开,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走吧。”

——

佐兰在路过骨灰盒架子的时候,扶着墙行走的重心不小心一偏。他的腿之前断过一次,并且还没找到医疗条件够好的人类星球,从那以后,丹提欧克就得从奥德赛号的各个角落,把摔倒的佐兰扶起来。

十分钟后,两个老头蹲在地上,慢慢地移动着,保持脑内感官的稳定,一个个捡起得亏当初就密封完善的凡人骨灰盒子。

“我在想一件事,大营长。”佐兰抱着一堆盒子说。

“说。”

佐兰的表情犹豫起来,脸上的皱纹堆得厉害,几近多年地质运动而成的褶皱山峦。

“我在想……”他呛了一呛,听见自己的肺再一次地发出空荡荡的尖锐细鸣,“我在想,我们回去的时候……”

“怎么了?”

“我们回去之后,咳,还能做什么呢?”佐兰垂首,看着他的钢铁双臂。最近这对手臂终于又熬到了使用年限,变得不再灵活。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看,大营长,我们这样老了……看不清东西,听力衰退,走起路腿就哆嗦……”

“那是因为你腿上被打了一枪。”

“是,我知道,我都知道,”佐兰低声说,言语间多有彷徨,隐隐还有些痛苦的畏惧,“但我不再是战士了。父亲值得更好的战士,而不是……”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发出浑浊的抽气声,仅存的两个肺在胸腔内抽搐。

“我什么都没做好过,大营长。是你照料着我……我方能走到今天。”

丹提欧克不发一言,只是将手搭在了佐兰的肩膀上。

“我不想,”佐兰边咳,边挤出他的声音,“我不想让佩图拉博大人看见……一个老眼昏,断手缺肺,腿脚瘸了一半的三千岁老头子……大营长,我不想这样。”

“哪有你这么孩子脾气的老年人?”丹提欧克说。“到时候我拜托基因之父把你弄进无畏。”

佐兰咬了咬牙,后果是牙龈有些出血。

“我知道了。”他挫败地叹了口气。“能不能挑套最舒服的无畏?别在意那些牢骚话,我当然想活着。我们发了誓言。”

“我们发誓要活着,军士。”大营长说。

——

一千三百年出头,老人们参与了一场西尔扎提星区对异形的驱逐战,凭借军事素质和长战经验,几乎可以说是完整地指导了整场战役。

不出意料,他们受到极高的礼遇和崇拜,而丹提欧克不禁觉得原体竟然能面不改色,一次次地面对各星球没完没了的称赞,不愧是他们的基因之父。

佩图拉博的具体形象,在老战士们的记忆中早就稍显模糊,具体的轮廓像沙石的雕塑,在时间的长风中侵蚀、剥落,只剩下那些最基本的块面与线条,和那些难以忘怀的印象。

“不为战斗,”佩图拉博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孤独地回荡,第五批船员全部离世后,两人没有再招新的凡人船员。“不为荣誉。”

“为了帝国,”丹提欧克轻声自语,追寻着原体的话语,从这些悠远的单词中,他总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擂击,“为了人类。如其之内。如其之外。”

两百余年后,他们再度途径西尔扎提。

此时的西尔扎提星区早已是一片废墟,黄沙漫漫,狂风席卷,文明的遗迹如刀疤般横贯星球,在过高的辐射指数下,世界唯余死寂。

他们曾为西尔扎提所做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在他们离开后,西尔扎提内部的一些军事力量因为共同抵挡异形的动员而得到提升,两股主要势力渐渐形成,并变得针锋相对。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简单。毁灭永远比建设容易千百倍。

“还好,那时候杀了一群异形,当年不算白跑一趟。”丹提欧克说,“你觉得呢?”

佐兰扶着一块耸起的废墙,站立在荒原中央,白发在风中飘扬。

“身披坚甲,心如钢铁。”佐兰说,挺直腰板,“无论在这老化的铁甲中,尚存多少真钢;无论世事如何变转,国度如何衰于兴亡,钢铁将为你们而战。”

丹提欧克接上佐兰的话。他的声音沙哑而难听,他们太老,无法再让语调变得激昂。

“我们是永恒的钢铁战士,不论敌人因何而存在,我们战斗,直到再无残余。我们的枯骨若随岁月而褪色,我们的功绩若败于时间的洪流,我们的铁甲将依然存在,诉说军团的意志,诉说战斗的永续。”

“一切都会在未来走向终结,时间会在遥远的无数个千年后抵达终点。但夜晚之前,仍需有黄昏、正午、早晨与朝阳。钢铁在光明中熠熠生辉,反射日光。”

“钢铁生力量,力量生意志,意志生信仰,信仰生荣誉,荣誉生钢铁。此乃不破的连祷。”

——

三年后,佐兰在某天醒来时,发现他的腿不允许他站起来。他的全身都好像在向奥德赛号的底层下沉,疲倦到了一个极点。

他睡意朦胧,眼前的事物全都挂上残影,却又像等待着什么将要到来的新事,便无论如何都不愿再睡过去。

长年累月地,他好像恰恰就是等着那件事降临,也许它已经降临了,也许它等在门口,看着佐兰何时愿意下床,赤着脚向它走去。风从门外吹进来,灌进他空阔的胸腔里,填补着肺的空缺。

忽然之间,他的恐惧抵达了一个峰值,又迅速被一种良好的轻松感替代,拨弄着他衰老的心脏,扣着那微弱的心脉之弦。

他牙齿打着颤儿,额头发烫,手臂又有些发冷。那对金属的手臂,却仿佛遭遇了比冷铁更冷的某样事物,沉重地压在他身上,叫他动弹不得。他寒冷不堪,风卷着他的心,血管自顾自地飘荡着。

不……他想说,不要,别。他躺在这儿,这是他熟悉的地方,他住了一千又五百年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间陌生的屋子。他躺着的床,变成一张陌生的床,拒绝着他的存在。这儿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这儿。

他是谁?啊,他不太清醒,实在很难想得起来。他躺在这……他的手是完好的,呼吸顺畅,腿很轻盈。他正在安装熵场的什么仪器,那是什么?他一点儿想不起来……

一些白光,呼啦啦地闪烁着,石头从他脚底下逃走了……天板上挂着一块绿色的玩意……他曾经穿着铁甲,现在胸膛上有道长长的疤……他是怎么死的?他怎么停止呼吸的?哈……夜晚到了……你们都出去,大营长,别看,别回头,大营长……有什么看不得的?我老得厉害,伤重得厉害,风从我骨髓里出去,一点儿不像块钢铁……

他不知道……他躺一会儿,他就在这儿,身披铁甲……大营长,关上门,别让父亲进来,别让他们过来,别难过,他好好的,明天就能从床上蹦起来,跑遍铁原号的三重回环……父亲,父亲啊,你在哪儿……

见一见我,我求你见一见我,父亲啊……我发了誓言,我们发誓要活着,军士,大营长说……内外皆钢,钢铁的祷言……铁甲不朽啊……父亲,我想念你,佩图拉博……对不起……我错了……我很抱歉,我立了誓言,就差五百年……

对不起,我走丢了,见一见我……

似乎有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的呼吸渐渐衰弱。白天的光辉在他眼中,渐渐地愈发清晰明亮。

阳光照到他消散的世界里,像一道美梦的残响。

战火纷纷,赫鲁德人的炮在远处自保炸膛。佐兰在头盔里挑起眉毛,加快手上的动作,压下节流阀,专注地调节着用于收集熵场参数的仪器。

很快,他抬起头,拍了拍手上的土,冲着大营长丹提欧克洋洋得意地笑起来。

“我弄好了,”佐兰说,“我们撤退,回铁原号上。”

——

大抵是一千九百余年的时候,丹提欧克终于遇上了能看见星炬光辉的灵能者。

那时他正在一条街道上行走,背后装着维生背包,穿一身盔甲,既是遮蔽自己衰老的形象,也是为了让铁甲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

若非需要一些必须的物资,他其实很少离开奥德赛号,因为每次起降都会赋予他极大的痛苦。

灵能者见到他,眼睛里简直放射着光。

他上来就抓住丹提欧克的手,克制着激动问:“打扰了,你知道大远征吗?你知道帝皇的光辉吗?你看得见那束光吗?不,抱歉,但你穿的铁甲,和帝皇的天使太像了……”

时间的齿轮突然卡上,自环的河流归于单向。

丹提欧克忍着衰老外壳里的病痛,一把抓住灵能者,反客为主,声音隆隆若雷霆:“吾乃帝皇之战士,安敢冒犯至此!”

灵能者险些朝他当街下跪。

“今昔乃何夕?”

“第三十个千年,八百四十五个四季……”

“以帝之名,吾即刻命汝为驰骋星海者示以路途。”他下令。

“是,大人,您往何处去?”

丹提欧克的嘴稍稍张开,愣了一愣,忽觉世事恍惚。

他叹息道,熟悉的词汇贯穿时空,翩然归来。

“萨特拉达深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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