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那个她，又不是那个她。桌上扣着茶盏，提起水壶倒了一盏，茶水温热。玉瑶下午还专门为她煮了茶，她睡着竟然不知。
至少，她有许多事情，是需要解决而未能解决的。
晚饭吃得不错，等到一切收拾妥当，玉瑶送来洗澡的热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这个时空的人喜欢煮茶，比如苏子御极力推荐的松针，便是玉瑶小心煮好的。
这才是人生憾事。
她小心翼翼站起身，不肯在桃树下再耽搁，一步一步走进了房间。
镜子前，她纱裙广袖，鲜艳妍丽。那张脸与从前的自己并无不同，举手投足间都透出静雅淑仪。
有人关心着你，照顾着你，大约也是人世间一大乐事了吧。
苏子御没有邀请她晚上一起用膳，却吩咐玉瑶为她准备可口的晚餐。或许，他今夜并不在宅院？
苏子御话中意味太多，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所以，宁愿选择不懂不问不辩。
这些早都在她预料之中，倒也没什么不快。苏子御又不是她的谁，哪能时时刻刻陪伴她一起。
她没想到一觉就睡了好几个小时。春日的天气虽然黑的不早，但也绝对不晚，不必猜测，约也到了酉时边界。
身后，苏子御温和出声，“沐姑娘若是愿意，在下也擅长画仕女图，正可以为姑娘画上一副。”
她也不进屋子里，就在桃树下的藤椅上选了位置，小心翼翼躺好身体，告诉玉瑶，“不要吵我，我想睡一会儿。”
她是丁雅的时候就不喜欢拍照，是沐倾城的时候也不喜欢画像。大约是觉得毫无意义。
玉瑶要做的事情委实不少，听得她吩咐，笑眯眯地去了前院收拾。
她眸光坚定，决定寻了苏子御说明清楚，等到伤好之后，一定要辞别他们，去外面的世界好好走一走。
镇纸下铺着整洁的银光纸，已然没有了画好的桃图。
日光下，斑斓蝴蝶绕林飞舞，蜜蜂来回采蜜忙碌。青草刚及脚踝，柔软地让人心神往之。
她勾唇一笑，搁下了茶盏。
醒来，天色竟然暗了。
夜风微冷，空气里又有了丝丝水汽。恐怕，这天儿晴不了几日，还要下雨。
说实话，她喜欢的是那副桃图，而不是墙上这山水画。可而今，山水画还在，桃图已不知踪影。
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寻了桌上的火折子，摸索到桌前，点上了灯烛。灯火不算明亮，堪堪将房中的景象照了差不多。
她不由得勾唇笑了笑，就着茶盏喝下一口茶，感觉无比清甜。
小院中便只剩下倾城一人。
真真是令人高兴。
她回头，瞧着他银色的面具，摇摇头。
她长睫低垂，略显黯然。
苏子御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温和道：“看来，沐姑娘更喜欢研究画？”
这一觉很安稳。
她不好再打扰，匆匆告辞。
空阔的书房里，他像是一尊温文尔雅的雕像，而她像是突兀的斑斓蝴蝶。扑入这安宁静溢的书房中，扰乱了他人难得的清修。
大风刮了锦字旗，烈火烧了枪矛和战戟，鲜血被践踏，盔甲蒙了烟尘。
一幕幕画面太清晰，尽管过了这许久，仍刺痛她的心灵。
她睁开眼，忍不住紧握了双拳，“哗”得从水中起身。
靠墙的琉璃镜中显出她玲珑的身段，光洁娇嫩的肌肤，在灯火下泛起神圣的光辉。
她眸光一闪，刹那恍惚。
恍惚中，却见白雪一般的后背，密密麻麻满布山水丛林，像是一副鲜艳的画卷，开在她稚嫩的脊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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